和教授互撩的日子(124)
她说得太顺口,完全是信手拈来的样子。裴彻开门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原地愣住几秒,笑出了声,从善如流地说道:“对,比我也高三分。”
……
姜小二不满地“汪”了一声,跳起来扑人,表示自己对干妈走神的不满。谢宜珩回过神来,嫌弃地搬开姜小二毛茸茸的脑袋,眨眨眼睛,笑着跟姜翡说再见。
车子开了一段又退回来,姜翡摇下车窗,隔着几英尺的滚烫落日,送出一个敷衍的飞吻:“谢女士,结婚务必邀请我。我带着干儿子漂洋过海来给你当花童。”
隔壁两只大鹅一通嘎嘎乱叫,不知道是在嘲笑遥遥无期的结婚邀请还是在嘲笑狗当花童,连带着姜翡一起笑起来:“要是你五十岁了还是单身,咱俩凑合凑合,去塞舌尔养老吧。”
谢宜珩毫不留恋地转身:“你可以走了。”
……
北半球昼长夜短,夏天的日子过得慢。西雅图下了几场瓢泼大雨,晃晃悠悠许久才到了秋天。十月又是颁发诺贝尔奖的日子,威拉德天天握着手机,每次铃声响起都如临大敌。
可生活不是格林童话,没有人给不切实际的幻想撒上仙女尘。他怎么也没能等来斯德哥尔摩的电话,在某一天清晨看报纸的时候,读到今年的诺奖得主是个蓄着络腮胡的德国人。
于是威拉德又一次病倒,在医院里发了几封邮件骂人,骂街水平隐隐有超过爱德华的趋势。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定时发疯,只当作没看见,毫不留情地把这封邮件移到垃圾箱。又过了几天,已经是感恩节了。
一周例会结束,所有的子系统需要再次确定,并且要保证在圣诞节之前进入锁定模式,周期再发生一个增益。屏幕上的字母密密麻麻地跳动闪烁,莱斯利摘掉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最近怎么事情这么多?”
墙上的日历被醒目的红叉填满,十一月只剩下最后几个空白格子。亨利扬了扬下巴,转过头对他说:“今天例会你又睡觉了?你拿的是图灵奖还是螺旋桨?1915年爱因斯坦第一次几何描述引力波。爱德华想要在明年之前完成第一次观测,因为今年正好是论文发表一百周年纪念日,。”
理想主义者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感。莱斯利嗤笑一声,不客气地开口抨击,也用谐音梗创造讽刺文学:“他怎么不在新年到来之前死了?距离爱因斯坦的论文发表也是一百周年纪念日。而且大家的名字都是‘E’开头的,这不是也更有仪式感?”
谢宜珩赶紧出来劝架:“对对对,特别有仪式感。下午要做什么?我想吃鲱鱼鱼子酱。”
次日助理敲锣打鼓发邮件,工程运期的时间被再一次延长,以此确保干涉仪可以维持稳定状态。莱斯利恨不得在腰上围一圈炸弹冲上三楼,威胁爱德华要么放假要么同归于尽,“得克萨斯红脖子都是疯子。”
莱斯利关起门来说话肆无忌惮,谢宜珩总觉得下一秒法院的传票像雪花一样飞来,好心地提醒他:“您注意一下措辞。”
“我太太在温暖如春的南美洲等我回家过圣诞节,我难道还愿意在这里工作吗?”莱斯利只觉得谢宜珩都被资本家爱德华压迫出了奴性,哼了一声:“怎么注意措辞?我没骂他white cracker已经够客气了。”
第87章 Valedictorian(2)
干涉仪的稳定性有待提高, 核心结构需要长时间地保持在锁定状态。目前的数据都是算法分析师在处理。
周五凌晨,干涉仪终于进入稳定的锁定状态。控制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欢呼雀跃,简直提前过年。试运行一天, 确保系统稳定之后, 谢宜珩和亨利总算放下心来,收拾东西,一起乘车回西雅图。
三个小时的车程漫长, 谢宜珩扭头的时候正好瞥见亨利在翻护照, 问他:“您回英国吗?”
英国的圣诞节总是冷冷清清, 伦敦的街巷只有寂寥闪烁的圣诞灯火, 连留学生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国家。亨利的房子里只有一墙干枯凋敝的蔷薇藤和一位粗心大意的老管家, 他回去做什么?
亨利点点头,说:“对, 我要回伦敦处理一些事情。”
爱德华打电话来, 询问本次工程运期的情况,谢宜珩在出租车上做了一次临时汇报。
亨利闭着眼睛,听爱德华在电话的另一头咆哮,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意思,灵敏度能否提高,锁定状态能否保持。电话被挂断, 千思万绪都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气, 他的声音苍老又疲倦, 仿佛是穿过伦敦塔桥的风在叹息:“还有一个礼拜就是新年了。”
她知道亨利在透过岁月怀念着谁。阿比盖尔上大学时看《人类群星闪耀时》,为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命运唏嘘不已,陷在悲怆的浪漫主义色彩中痛哭流涕。彩虹小马去隔壁的人文学院积极旁听,但是希腊语的语法多变又晦涩,热情三天冷却, 她只记得歌里的一句“您将如闪电般归来。”
艾萨克有和牛顿爵士一样的名字,有同样惊人的天赋,也生活在古老浪漫的雾都。可惜他不是那位伟大的爵士,秉异天赋在停滞的死局前毫无用处,他早早地死去,泛黄发脆的手稿尚未编纂成书,草图上的庞然大物在华盛顿州的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生锈崩塌,最后的结局比君士坦丁十一世更引人唏嘘。
远处的雷声沉闷,亿万计的电荷推搡拥挤着,穿过空气的阻隔,向彼此奔去,点亮一道蜿蜒的光。亨利静默片刻,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她:“新年来临之前,LIGO能探测到引力波的几率是多大呢?”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他们给不出自己的问题,给不出问题里错综复杂的条件,机器告诉他们答案是42,信誓旦旦地说42是宇宙的法则,是万物的解释,可惜他们对着答案茫然思索,谁都不明就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亨利便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出租车在航站楼停下,远处的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消失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寒风凛冽地擦过脸庞,亨利戴上皮手套,眨眨漂亮的蓝眼睛,最后给她一个道别的拥抱:“好了,小姑娘,我要回伦敦了,希望你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飞机落地,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手机刚刚关闭飞行模式,谢准便打电话过来,还是一贯的命令口吻:“必须回来,圣诞节还不回来,像什么样子?”
谢宜珩拖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说:“这是军方的合作项目,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华盛顿州。”
LIGO勉强能算军方的合作项目。反正亨利板着一张脸危言耸听,好像每天晚上都有FBI的人蹲在后院的垃圾箱边,仗着夜雾浓厚,仔细检查从她家出来的每一张碎纸片。
可惜谢准听不懂人话:“你回法国又不需要签证,怎么回不来?”
繁华街景飞速后退,谢宜珩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地反问他:“您去年回来了吗?”
莫斯科或是安卡拉,谢准总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处理公务。新年和圣诞节的时候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来来回回几套说辞,谢宜珩从小到大听得都快要背下来。
谢准一时语塞,沉默在听筒两端绵延几秒:“这是两码事。”
“您既然这么说了,我回去与否和您回去与否是两码事。所以各管各的那一码,我的事用不着您替我打算。”
谢宜珩不想和他开始一场电话辩论赛,几句话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裴彻开车来洛杉矶的机场接她,谢宜珩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拉开车门跳进去。西海岸头号仇爱德华选手一路上居然出乎意料的安静,话都没说几句。裴彻稍稍转头,视线余光里是绯红灿金的夕阳和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正好是个红灯,车子缓慢停下。裴彻叩了叩方向盘,问她:“想不想去市中心的假日市集?”
谢宜珩思索片刻,点点头:“洛杉矶有假日市集吗?我还没去过呢。”
街头立着一颗巨大的装饰圣诞树,闪光的金属丝挂在树梢熠熠生辉,高大的枞树笼罩在一片朦胧昏黄的温暖光晕中。闪烁的光影纷繁粲焕,真人大小的姜饼屋上挂满白腻糖霜和缤纷糖果。
谢宜珩环视四周,“以前圣诞节都没怎么看到过这些。”
裴彻牵过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问道:“以前圣诞节都不去街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