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那男人给我递了一支烟说:“下一班车半小时后发车,你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接过烟,带着田小芳去老板说的地方等。车站附近都是卖早餐的,我们随便找了一家馆子,要了四个肉包子。
“够了。”我拦住田小芳的手“馄饨一碗就够了,我不吃。”
“两碗馄饨。”
“好嘞。”服务员确定之后,先把包子给我们拿上来。我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咽了咽口水。
这包子咬一口里面的肉质能流到嘴里。我对田小芳说:“真香呀!”田小芳看着我笑了笑说:“宋一水。”
“嗯?”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吃上面较劲?”田小芳说话间,馄饨上来了。
她拿过她的一碗,在里头放了醋和辣椒油。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挣钱也是为了吃的好。”
我咬着肉包子,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馄饨,第一天进城,啥都要花钱。一瓶水一块,一碗面七块,一个包子都要两块钱。还要因为没有身份证被人威胁……仿佛一天之内把所有的苦难都经历了,我手里捏着一只细烟,桌上刚好有一个打火机,我把烟燃起来吸了一口,真呛呀!
这是我第一次吸烟,先不说感受了,就冲着这份吞云吐雾的感觉,我都永远铭记今天。
十七岁(二)
“多大了?”
我和田小芳双手捏拳,紧张的手心出汗,对面的女人打量着我们。
“十七。”我们一起回答,声音小的像蚊子。
“以前干过吗?”
“没有。”
“能长干吗?”
“能!”
“行吧,先干三天我看,干的好了给你们办健康证。”那女人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低头看她脚下,她穿着一双粉色的平底皮鞋,走路很快。
“赵丽。”那女人喊了一声。
“哎,姐。”随即便有人回应,那人急匆匆的走过来瞥了我和田小芳一眼:“呀,姐,新人?”
这个叫赵丽的说话很脆,听着就是个干练的人。
“给你招的兵。”好好用。”她说完,用手拍了拍赵丽的肩膀,又说:“我去你哥那头看看。”
“姐,你咋来的?我送送你。”赵丽说着,跟在老板娘屁股后头,脸上的苹果肌高高鼓起来。
“不用了,你让他两熟悉一下环境。”那女人说完,走了。我和田小芳站在原地看到赵丽回头,她说:“跟我来。”
我们唯唯诺诺的跟在她后边,被她带到一个狭小的房间,那房间里头就一盏暗黄的灯,四周都是箱子,我偷瞄了一眼箱子上的字。
酸梅浓浆。
“搭把手。”我愣神间,赵丽已经踩上箱子,爬到房间上头的柜子跟前。我扶着她脚下的箱子,田小芳双手扶着她的大腿。
“给。”赵丽把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田小芳说:“穿上,我看看。”田小芳接过袋子,立马脱下外套,把袋子里的工服套在身上。
“紧吗?能活动胳膊吗?”赵丽站在上头看她。田小芳转了几圈胳膊说:“可以的,姐。”
“那行。”赵丽继续找,塑料袋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屋子,赵丽这一次找了好久,才从上面递过来一个白色的袋子说:“小伙子,你的。”
我接过袋子,把工服穿在身上。赵丽带我们去厕所的镜子前,她摸了摸田小芳的大辫子。
“你这个头发不行,我们店里规定,服务员必须把头发盘起来。”
“恩。”田小芳答应了一声,便把两条大辫子拆掉,整个人披头散发的,这时候正好路过一个女孩子说:“我柜子里有梳子,和我来。”
我看着田小芳和那个女人走了,心里慌慌的。赵丽在我身后看了一眼说:“你头发可以,等会把手指甲减秃来大堂找我。”
“好。”
我接过她给的指甲刀。站在洗手台前,认真的剪指甲,因为下手太狠,有的手指头不小心把甲缝里的肉剪到了。
我走到大堂的时候,看到几个女人围在田小芳跟前给她梳头发,甚至有一个年级稍微大的一点的女人捋了捋田小芳的秀发。几天前还在喂猪的我,站在宽大平整的地板上,感觉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我和田小芳坐在顾客吃饭的椅子上,赵丽在我们对面,她拿了一个老厚的皮册子说:“第一天做事,就是要多看,多问,多学,少逞能,知道吗?”
“知道”我先说。“知道了。”田小芳后说。
“这是店里的菜单,你们看一下。”我双手接过菜单,放到我和田小芳中间慢慢翻看。
“榆林豆腐最近缺货,没有了,客人点的时候,你要解释,牛丸子也快没有了,你要和后厨确认在下单……”
赵丽语速快,也显然没有要等我们的意思,她说一句,我们就点一次头。
“现在满大街都是火锅店,自助小火锅和转转小火锅多入牛毛,你路过一条街就能遇到两家……我们店价位又偏高……总之只有服务才能……”
啧啧啧,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国旗下的讲话。
“你,就在前厅,好好看看姐姐们怎么做。”赵丽指着田小芳。
“你,去后厨找厨师长,从配菜开始。”
……
试工生涯开始。
我被分配到一个水池里洗菜,用麻绳裹着的各种菜,成捆成捆的放在水池里,我弯着腰,手被跑的发皱,头上的蓝色帽子被汗水浸湿了。
后厨的男人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黄段子,我一言不发。不知道干了多久,厨师长走过老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别干了,吃饭。”
我放下手中的菜,慢慢的把腰直起来。整个人僵硬的不行,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出去,
田小芳已经坐在桌子上了,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我们做好之后,赵丽的声音就传来了“今天吃啥?”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
“烩面片。”厨师长手里掂着大勺给在盆里搅和了几下,接过赵丽的饭盒。
满满一碗面,上头全是肉粒。
“厨师长,你这是总公司发来的辣椒面吧。”赵丽接过饭碗。
“所以呀,做饭倍儿香!”厨师长打哈哈。
赵丽不饶人的说:“是呀,那他贵呀,平常的辣椒面五块钱一袋,总公司的辣椒面五十一袋。我不好给老板报账呀!”
“得得得,收到,下次注意!”厨师长说着,手上敬了个礼。
赵丽也没有追究,把话题转到我和田小芳身上“各位,我们店来了两个新员工,给大家介绍。”
我们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来鞠躬顺带做了自我介绍。
……
吃过饭,赵丽把我们交到一边问我们还习惯吗,感觉咋样……
我们点头如捣蒜的答应,嘴里嘀咕着‘习惯,习惯。’
“新员工的试工时间是五小时,你们已经可以回去了。”赵丽说完,又加了一句“试用期过后才能申请宿舍”
我和田小芳小心翼翼的走出来门,生怕赵丽不满意我们的步伐。
我和田小芳在火锅店旁边的一家烧烤店里过夜,店主是个粗壮的男人,他光着膀子站在烧烤架边,我和田小芳缩在犄角旮旯里睡觉。
“宋一水。”田小芳叫我。
“咋了?”我迷迷糊糊的问。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火锅店的同事。”
“啥?”我揉了揉眼睛,看到烧烤摊上有一个撒酒疯的女人在大喊大叫,身边是两个年轻男人。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撒酒疯的女人叫小招。在火锅店吃饭的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和她四目相对。
“是同事。”我谈谈的说“她被那两个男人缠住了。”
那一年我和田小芳才十七岁,瘦的像两个小鸡崽子,却把小招从那两个力壮如牛的男人手中救出来了!
那一夜,我们扛着醉醺醺的小招,像三条败家之犬,天上下着雨滴,趔趔趄趄的走在马路山,我们的呼吸声和小招的叫喊声被大雨掩盖了。
“这女人喝醉了比你哥都能闹。”田小芳把小招从地上一丢。
我们三找了一个地下室躲雨。地下室里有人不要的烂沙发,小招躺在地上,我和田小芳坐在沙发上,灯泡照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我们的呼吸声络绎不绝的回荡在狭小的空间。
那天之后,我们在没有见过小招。火锅店的活不累,但是规矩多,我和田小芳为了住上免费的宿舍,每天埋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