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好了。”本杰明说着喝了口运动饮料。
“挺好。”派崔克说，他之后有点犹豫，他很少说话这么小心翼翼，“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并非不尊重她或者不认可她，而是……”
本杰明自然知道派崔克口中的“他们”是谁，那些非QPR的英格兰球员们，更精确地说，那些此前没有跟她合作过的球员们。“而是他们不知道怎么与她相处，信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他们不了解她，不是吗？”本杰明说道，他盯着派崔克的侧脸，这时派特总算看他了，他继续说，“而且，他们有时候好像不知道到底是把她当主教练，还是把她当你的女朋友。这一点一定最让她烦躁。”
派崔克重重地拍了拍本杰明的肩膀，本一语中的了。这确实是缇娜在第一次走进圣乔治公园的更衣室就感受到并且让她极度不舒服的事实。最操蛋的一点，这是事实。
“不过，另一个层面，由于明年世界杯的主力框架完全没有成形，所以她没有选择跟每一个人都拉近关系。这跟在俱乐部是不一样的。”
派崔克轻轻笑着，下巴往菲尔的方向点了点，“菲尔嫌她太安静了。他总跟拉西姆、乔丹他们说，克里斯汀的pep talk最酷了，克里斯汀有时候很凶，克里斯汀这个克里斯汀那个的，可惜无论是哪个，他们都还一次没见过。不过有一回，子翔和罗斯跟我说，最好让菲尔闭嘴，因为哈利-麦奎尔觉得他像个传教的，而约翰-斯通斯则认为菲尔是个疯狂的克里斯汀信徒，也许还超级迷恋她。”
本杰明无声地笑了出来，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胡渣有点长了，他在想是刮了还是让它再长一长。“她……”他刚开口，她推门进来了。
菲尔马上大声打招呼：“老板，你今天发布会时间可真长。”他这一声自然引起了更衣室里其他人的注意。
马克-科尔森跟在主教练后边一起进来，俩人正说着话。一向比较寡言的马克看向了菲尔，且接了菲尔的话，“她跟ITV的记者多聊了几句。菲尔，你怎么还没去淋浴？我甚至在这里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儿。”
菲尔指了指子翔，表示是子翔身上发臭。子翔推了菲尔一把笑着咒骂道，“FUCK YOU！”菲尔马上还了回去。然后他迟疑了几秒，打算去淋浴间。他以为主教练这回还是说几句不紧要的废话就宣告“解散”，就像九月、十月的国际比赛周一样。但菲尔刚准备往淋浴间走，就听到她在后边大声喊他名字。
“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她的声调稍微降了一些，但很有力度。
更衣室里这时陡然安静了下来。
派崔克发现那一直都嗡嗡嗡存在的音乐声也突然停了，他看到是刚从淋浴间出来的迪利-阿里拿起矮桌上的手机关掉的。鲍比那边则马上结束了跟队长凯恩的谈话。
她看向迪利，问道：“还有人在淋浴吗？”
迪利看着她说：“好像没有了。”
她扫了一眼更衣室，她身后也有几个球员，还有医疗组的成员。
然后她开始说话：
“我们下一次集结要到明年三月，从现在到那时候，还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当中有人受伤，所以保护好你们自己，好吗？感谢你们的配合，你们的表现都非常好，我期待在明年三月见到你们每一个人。但是……”她的这个停顿无疑是故意的，“我必须承认，那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的。”她的表情很严肃，目光在每一个球员脸上逡巡着，“这几个月我们还会见到，可能在球场上可能在什么活动上，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别犹豫。噢对了，你们都有我的手机号，对吧？”
零星有几声笑声。
拉西姆开了个玩笑，“我们可以问派特，或者直接打给他……”菲尔马上撞了一下拉西姆。菲尔确定拉西姆没什么恶意，但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当的玩笑。
她没生气，甚至笑了，但她的笑容有些恐怖。
“拉西姆，派特不是你的老板，记住这个，还有你们所有人。”
派崔克正在喝他的运动饮料，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他放下饮料瓶开始穿袜子。
第12章
BBC纪录片：《沙漠里的奇迹：足球回家》
时间：2022年11月5日，距离世界杯开幕还有16天。距离英格兰世界杯首战还有19天。
地点：英格兰，斯塔福德郡，圣乔治公园
慵懒的午后，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找到光滑反光的地板。一个紫色的圆球接近匀速地在一条球道上滚向白色球瓶。最终它只成功撞倒了四个。
镜头拉向起点，主教练抱了抱头，面对一众球员与员工的起哄与嘲笑，她又拿起一个紫球自信地说：“我会补中！”
“是的，今天下午我们玩了会儿保龄球。”
画外音响起的时候，镜头已经切到了夜晚的理疗室，文森特-杰罗姆正趴在按摩椅上，球队的按摩师在给他放松。在他右边的是派崔克-安柏和菲尔-比斯利。
“那之后，我们进行了紧张有序的训练，明天有场热身赛，是教练组为我们在世界杯小组赛上的其中一个对手所精心挑选的对手。老实说，我对他们并不熟悉。”
菲尔-比斯利的笑声传了出来，然后是他的声音：“我们可是进了一个死亡之组，伙计。不过，这个对手，我们肯定能赢。”
“你是指……这个对手？还是真的对手？”文森特起了点身，认真地问。
菲尔说：“都是，文森特。”
“……韩国好像在哪年拿到过第四名。”文森特嘟囔了一句，趴了回去。
派崔克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出生前两年。”
*
2021年11月21日，距离世界杯开幕还有整整一年。
“文森特-杰罗姆？是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那个？”陆灵偏头看向自己的助手。
马克-科尔森咬了一口苹果，然后点了点头。
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是QPR对阵切尔西的英超比赛，两支赛季迄今保持不败的球队在争夺榜首。画面上的男孩身材瘦长。他出现在切尔西防线最核心的地带。切尔西的两个主力中卫因伤缺阵，所以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儿才得以出场。
陆灵又偏头看了一眼马克。他不再说话了。不过她知道，该说话的时候他会说话的。比较诡异的是鲍比今天比较安静。浓眉先生仍然穿着花衬衫。派特有回说鲍比像那种努力追赶潮流的“祖父”，总是在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之后马上跟年轻人们分享。她有时候怀疑在派特、菲尔他们眼里，她也是个祖母。考虑到她连Snapchat账号都没有。
陆灵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电视屏幕上，回到了文森特-杰罗姆身上。
文森特的父母来自尼日利亚。他五岁移民英国，八岁加入切尔西的青训体系，今天是他职业生涯的真正开端，他的一线队处子秀。
这是陆灵此前从马克那里得到的信息。现在，她的眼睛在捕捉着其他信息，包括，这个小孩儿似乎不太喜欢跟队友交流，哪怕队友在斥责他，或者是在拍他肩膀赞许他。
但他的行动非常迅速。而且，看上去，他做决定的速度，与他执行的速度同样快。
她正看到的一幕，这场比赛里第二次出现——
菲尔在尝试背对球门接一个高空球时，这个文森特-杰罗姆一步抢到菲尔身前，飞身跃起，在菲尔还没来得及做动作的时候，就已经用头把球点下。
菲尔的反应也很迅速，马上反抢；同时，派特也马上逼上来了。
文森特-杰罗姆做了一个闪电般的原地转身，用身体挡住冲上来的派特——
但如此一来，球就暴露在菲尔面前。
切尔西的十七岁小孩儿，右脚一抖，将球向旁边传出。他的脚腕柔软，但有力。
球成功地给到了另一名切尔西球员。
速度快，动作敏捷，灵活，反应迅速，还有一定的技术。
马克说话了，声音有点激动，“这就是我之前提到他的理由。我一直关注着切尔西的青年队和预备队，这赛季的比赛我都看了，他跳级到U23预备队，但很显然他可以踢一线队。”
也许，也能给我们一点帮助呢。陆灵这样想着，但没有说。
毕竟离世界杯只有一年。这个孩子，到了那时候也才十八岁。除了经验少，他的肌肉也是太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