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甜院(22)
这么看,窗外的身影也不可怕的呀,她摩挲一下手上的软柿子,咬上口继续看那志怪小说。
明日又能去襄云了,她定要把那日藏的两本书要来,想着她对着书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爹爹定会应的。”
另一端的景深换上先生的衣赏后,俯身看了又看。
虽比先生矮了截,衣裳穿上身却差不多的,衣料自是不及他所穿,可先生的衣服好似自带了道骨仙风……想着景深甩了甩衣袖,尔后自觉傻气才坐下磨他拾来的树桠。
这枝桠是与夏意洗衣时在河畔捡着的,做弹弓上乘的枝桠。反正日子无趣,做个弹弓出来到悬杪堂后山打小东西也好。
只是才坐下拿起小刀,便见着了了不得的东西来——这自带着道骨仙风之气的衣服袖摆里侧竟绣着个胖石榴,由浅红线勾勒出的一颗饱满石榴。
景深的指头在石榴上来回摩挲着,神色微微怔愣……这石榴绣的位置,与娘亲绣的梅花如出一辙,怎先生的衣裳也绣着这样的小花样?
出屋去时正好见先生坐在梧桐树下搓衣裳,又看眼袖摆内侧的小石榴,走了过去。
“先生,”他待先生抬头问他时才举着袖摆问,“这小石榴可是夏意绣的?”
只她对石榴执念深。
夏先生以净水盥盥手:“嗯,她素来稀罕石榴,又说它生得可爱就选来绣在衣裳上。”
“可真巧……”他喃喃。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夏先生道:“是挺巧,不过这主意却是她与芝姨学的。”
“芝婆婆?”
夏先生点头,好似又想去别的地方,只看他弯唇笑了笑,顾自拧起衣裳来。景深便颇为殷勤地将水端去院外泼了,回头时夏先生已起身晾衣服,他端着盆去看晾衣绳上的衣裳。
果真每件上头都绣着小石榴,亏得他今日才看见……
“咦,这朵榴花是谁所绣?”瞧着歪歪扭扭的,他没将话问完。
“是我夫人所绣。”先生说这话时还理着绳上挂着的衣裳,语调轻柔。
景深无声点点头,心里将先生与他爹爹归为同一类人。因悼念亡妻将一身衣裳穿许多年,不过算来先生穿得更久些……
“傻小子,外头天冷还愣着作甚?”
傻小子摸了摸耳垂,有些凉意,与夏先生解释道:“我娘也与我和爹爹绣这样的花儿……”
夏先生自是晓得的,当年的睿王可是走哪儿都要与人炫耀一番袖摆的小梅花的。
***
翌日快巳时时夏家院外才过来辆骡车,是若榴东边儿老林家的车,今日驾骡子的便是他家大儿子,名唤大兴,二十出头的年青汉子。
因家头三弟在学堂念书,林大兴对先生也恭恭敬敬的,那日恰巧晓得霜降后先生要去县里便主动请先生坐家里骡车去。
与夏家小姑娘也热情,见面便问她:“最近咋不见你去易叔家了,小满总和我媳妇念叨你。”
老林家与易家毗邻,两户人家关系甚好。
夏意听过后扬扬下巴,道:“家里头来了个小哥哥,我去找小满他怪无趣的。”小满好歹有小鼻涕跟林家姑嫂陪她玩儿。
小哥哥景深听了这话,受用无比,还装作腼腆地偏过头去。
因开炉日快便到了,才进了襄云县里夏若钦便带人买炭去,林大兴则与他们分道往米行去。
襄云县非那穷乡僻壤之地,大赜亦是繁荣富庶大国,卖炭翁也非那“满面尘灰烟火色”的卖炭翁,反倒笑容满面地与来人说些听来的轶事。
父女俩蹲在地上挑着炭,景深自是挑不来的,无所事事东瞧西看,转身之际忽在街对面见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这个人……景深又往那边走几步,不信似的又瞧上两眼。
那人分明是阿溟。
虽他与阿溟只在一起待了十日,却也是朝夕相对,即便如今又是好久不见,这个身影他也还是记得的。
阿溟怎会又出现在襄云?莫非——
“你在看什么?”夏意约莫是看他走得远了出人群来找他。
他闻声转过身,低头看着她,呢喃句:“我好像快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深:(盯)
蚂蚁:~~~~~~~~
夏意:(蹲下抱膝)你作何看它们?
景深:《旧约圣经》有言,去察看蚂蚁的动作,你会得到智慧。
博学多识的夏先生:(孤陋寡闻.jpg)
————————————
换、换榜第一天就掉收(安排了)那……那今天厚着脸皮求个评论吧!!会掉红包的那种(:3_ヽ)_
第19章 云雾开
“回去?”
景深绷着唇又往递铺里看了眼,确信点头:“嗯。”
夏意歪了歪脑袋,指头蜷着袖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方才和他玩得好了,怎就要回去了?她若能……
“杵在这儿做甚?”夏先生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看去时手上提着一大捆炭。
夏意始才回神,愁眉答话:“景深他好似要回去了。”
“嗯?”夏先生好似亦教这话震住,转头看景深。
显然,此时少年的雀跃胜过一切,对上先生询问眼神解释说来:“方才我见着此前送我来若榴的人了,想来该是接我去的。”
“噢?我怎不知……”后头几字吐得极轻,景深单听了前一个噢字去。
先生说话素来简洁,这时候单噢上声景深自听不出什么意思来,亦看不明白他所想,只隐约觉得先生眉眼底下浮现了些笑意。
先生在高兴?因听到他要回去而高兴?他难道这般不招待见?景深心底突突打起鼓,回想这些日子来自己的举止言行……除去才来第二日与几个小家伙打了一架,其余时候他都是乖觉的——他在他老子面前都没这般听话的时候。
所以夏先生该当不是弃嫌自己的,兴许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你既要要家去了,怎还是不高兴?”夏意又循了螃蟹姿势走路,寻话问他。
他只摒开那些琐琐想法:“没有的事,我开心得很。”
夏意摸摸袖摆上的小石榴,再无别的话说,沉默间跟着夏先生进了卖炉盆的地方。
“爹爹,家里不是有好些个么?”
“再往西边屋里添一个。”
西边屋里……景深问他:“先生,可是买给我的?”
若是如此,又何须破费?不过不劳他多想,先生便驳了他的想法去:“自然不是,我这是给往后住来家里的人买。”
话音将落,夏意小脑袋凑来两人中间:“往后?还有人要来家里么?”
景深望着她脑袋顶,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听声似是高兴……心头莫名气闷,这小姑娘怎一回事,难道任谁住来她家里她都这般热情吗?
别人能有他和她长得像么?
因他想着这些无来头的东西,便也错过了夏先生冲夏意摇头的举动,反倒从这时起就不及刚刚欢喜了。
从炉盆铺出来后三人先将东西送去老柳底下卖茶的人家那儿再才转道往书铺去。
夏意看得出景深的心不在焉,只当他想着回家的事儿,于是只和先生说一两句话,无意间瞥见河岸卖烤梨的大叔脚步微顿,想起那日的失之交臂,她牵住先生衣袖晃了晃:“爹爹,我想吃烤梨。”
景深听了烤梨二字也偏头看去,又听身旁先生一口应承下来,不知怎的忽有些慌……
果真慌得有理,才一走近,那烤梨大叔便开了口:“哟,又是你们兄妹俩呀,钱袋儿可找回来了?”
景深:“……”
夏意:“……”
“嗯?你二人可有话与我说?”先生的语□□人辨不出他的心思,只看他还是付了买两个烤梨的纹钱去。
那卖烤梨的汉子教两个孩儿瞪了眼,忙闭口埋头烤梨。
景深挺身:“先生,皆是我贪玩儿才带上夏意的,与她无关。”
夏意也上前一步,道:“爹爹,不关景深的事,是我自个儿修行尚浅,轻易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