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失神好久,给弟弟简宏图挂了个电话,“让你的人撤了。我这儿咨询专家意见后,都觉得你这么以闹,对方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虚开发票的事一定摆不平,我得立刻找宁恕谈判。你想办法混淆一下事实,宣布你的人说宁恕的那些事都不是事实,你们是故意造谣中伤宁恕,见不得他比你帅。赶紧。起码暂时稳住宁恕,拖到我找到他谈判。”
简宏图没想到哥哥改口说摆不平,一下子愣了,“我会坐牢吗?”
“你照我说的做。我想办法挽回。别怕丢脸,把这事往争风吃醋上引导,大家都不失体面。赶紧,分秒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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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图因着从小听哥哥话的惯性,应了一声“唔”,可不到三秒钟,就憋不住爆了,“凭什么啊,他爸那种神经病一样的杀人犯,做儿子的还有理了?合着他想替他爸报仇,我这种受害人家属还得让着他不是?他爸神经病,他比他爸更严重,一家神经病。我要是被他吓到,我还是男人吗。不怕,我哪怕坐牢判个无期徒刑,只要他宁恕还敢对我存着歹念,我就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一直把他打服为止。我呸,杀人犯儿子还敢狂,他反了,他。我不服。跟那种人没道理好讲的,你越跟他讲道理他越跳,我就不跟他讲道理,怎的,我玩死他。”
“宏图,听话。”
“我当然听你话。可我又没偷税漏税,我光明正大不犯法,我干嘛躲着宁恕那神经病。哥,你的专家尽管来,我这儿的套路也尽管使,我不信治不服宁恕。我不理亏,我到哪儿都说得响。”
“你听我讲,宁恕不是一打就服的无赖,而且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像他那样的人如果被逼急了,以后阴魂不散地缠定我们,我们这种家大业大的人家是防不胜防的,我们生意人只能以和为贵。你做事不能只顾痛快,瞻前不顾后。答应我?”
简宏图被哥哥缠着磨着,只好答应。可他忽然想起来,“不好,哥,我朋友——就是我开发票给他的那个,他昨晚吓了一晚上没睡着,咽不下那口气,已经领一队人把家和房产围了,他说只要宁恕敢出来,他就打。说是没见过做人这么缺德的,这种人就是讨打。”
简宏成气得哭笑不得,“你劝劝他,让他看你四份发票份上……”
“已经围了,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惹了,大祸。听着,你即使跟朋友闹翻,也必须让你朋友撤走。再设法打牌子出去混淆事实,照我前面说的,当做争风吃醋来处理。这是死命令。”
简宏图虽然嘀咕磨蹭了好半天,可最终还是答应了。简宏成知道他弟弟只要答应他的事,基本上不会赖掉,最多是执行水准有点起伏,但只要简宏图照着他说的执行了,那基本上可以达到他的要求了。
小童旁观了好一会儿,可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他无法出门打电话。他盘算了会儿,果断决定抓住机会。他让人开了小会议室的门,他进去里面将门锁死,用连续不断的短信向上司汇报公司这几天围绕着宁恕个人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从宁恕被捆捉进派出所的视频到处流传,到今天被仇家在楼下揭发是杀人犯儿子,以及宁恕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工作表现,和同事们的怨声载道。最后,小童发了一张门口大汉堵门的照片给上司。
很快,上司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童开口就道:“我本来不应该做这种撬边角的事,可明天老板会见这边的市长,时间紧任务重,我担心以小宁的状态可能出差错。只好……”
上司问:“你对明天的工作有多少了解?”
小童非常肯定地道:“比小宁多。整个方案就是我和同事们周末加班制定,小宁昨天虽然开了个协调会,又布置任务下去,可他转眼就没人了,加班的同事怨声载道。早上上班到现在,他还关在办公室里,一直没出来确认方案终稿。大家无所适从。”
上司考虑了会儿,道:“嗯,我找小宁说话。”
小童道:“不如我直接把这个手机拿给小宁。虽然我这是打小报告,但我实事求是,不怕得罪小宁。”
小童以公开的行动证明他的正确,加深他告的那些状在上司心中的分量。他拿着手机,穿过大办公室,站到宁恕的办公室门前。
所有的人都似乎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异常,他们的眼睛齐刷刷地投注到小童身上,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宁恕刚打完简宏成的电话,一个人垂眉细细思考简宏成即将表现出来的反应。听到敲门声,他不耐烦地将椅子转回来,看见是小童才收回拉下的脸,摆摆手又挥挥手,示意他现在不想与小童说话。可小童拿下手中的手机,指指手机,再指指宁恕。宁恕一下领悟过来,是上头来电。他只得起身,打开紧锁的办公室门,接了小童的手机,却又将小童关在门外。
小童哪儿都不去,背手站在宁恕的办公室外面,有恃无恐地看着里面宁恕的举动。逼得宁恕转过身去,不让小童看见他的脸。
即使只能看见宁恕的背影,小童依然坚守在宁恕的门口。他的身体语言更是引发全体同事的窃窃私语,连小办公室里的财务都偷偷伸出脑袋来张望。
在办公室里,宁恕不得不一件件地承认小童的指控。
于是上司痛心地道:“你买张机票,今天就回北京吧。我们面谈。工作全部交给小童。”
宁恕低头想了会儿,道:“我辞职。我衣锦还乡因此遭人陷害,我得留在老家将事情处理好,我不能临阵脱逃。”
手机又转回小童手里,宁恕再度关上门,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看到小童接完电话后,在外面大声宣布从此起接替他宁恕的位置,他咬紧牙关,恨得眼睛出血。
很快,小童宣布新的任命完毕,这一回,他没有等,敲门后便直接走进总经理室,这原本属于宁恕的地盘。他将一份方案初稿放到愤怒地盯着他的宁恕面前,冷静地道:“小宁,如果你以为我背后捅你一刀,那么请看这份方案初稿。我是看不下去,在你心不在焉的协调之下,负责接待老板的A部撰写方案中写的会见地址是豪生,负责接待市领导的B部写的会见地址是万豪,两个部各自为政,各自订酒店,你居然没看出来。我只要把这份方案传给老板,或者甚至不声不响看着你们明天的会见工作乱成一团,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背后捅你一刀。而现在,你还能体面地辞职,而不是搞砸之后的被开除,在业内留下恶名。”
“怎么可能?”宁恕抢过方案翻看,一看,果然前后酒店不一。“怎么可能?”宁恕不由得又重复一遍,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错误。
小童不等宁恕从震惊中醒过来,立刻抢断了话头,道:“对不起,小宁,我们赶紧交接。时间不等人。”
即使宁恕心中一万次地问“怎么可能”,可事实白纸黑字摆在面前,他这几天心完全不在工作上,还真可能乱点了两个豪的鸳鸯谱。他无法再敌视小童,他梦游般地交出了手中一切资料。宁恕没看到,小童在他背后讥讽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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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恕就像扔破烂似的,在小童状若无心的监视下,草草地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扔进一只大纸箱。很快,原本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已无属于他的痕迹,世态就是这么残酷。
但宁恕才刚面无表情地端起纸箱欲走,就被小童大力按住。
小童道:“小宁,你这么冲动就差了。我们两个说起来都是老大亲信,从进公司起就跟着老大做事,老大对你尤其不薄。如今老大只是就事论事处罚你一下,若非老板明天来的事情逼着,老大可能还不会处罚你,睁眼闭眼算数,可你却闹辞职,当众撂担子,耍脸色,你这是存心让别人看老大好戏吗。”小童将身子一让,将压在纸箱上的手挪开,意味深长地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你要是端着纸箱走出去,可见老大过去待你的那些情分在你心里都薄如纸片,别人又会怎么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