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18)
她知道叶非这次是花了心思的。从选地点到菜肴的安排,为了请南谨吃这餐饭,看得出来叶非十分重视。
而她则默许了这份隆重。
两人交往至今,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破,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了。
叶非擅聊,南喻又是落落大方的直性子,一旦确定了心思,在南谨面前几乎也没什么顾忌了。这一餐饭吃得轻松融洽,真的就像家人聚餐一般。
山中没有暑气,到了夜晚,气温反倒降得有些低,生出些许凉意来。饭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会所的门廊和院子里亮着一溜儿低矮的地灯,晕黄的光线堪堪只够照路。
这样的时间,四周的绿竹早已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倒是因为不时有风拂过,带来一片沙沙的摇曳声,还有各种各样的虫鸣声,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此起彼伏地响着。
其实这样的环境与白天相比,又别有一番趣味。可是叶非见这姐妹二人都穿着轻薄的夏装,担心她们在山上着了凉,便提议立刻开车下山。结果一行人还没走到车边,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叶非应声回头,南喻和南谨站在副驾座那一侧,也顺着望过去。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一个男人从另一间包厢门口快步走过来,大约也是刚吃完饭,出门恰巧看见他们,所以打个招呼。
那人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暗红的火光随着他的脚步忽闪忽隐。他却顾不上抽烟,三两步来到叶非跟前,哈哈一笑:“巧了,最近我们怎么总是能碰上?”
叶非似乎也想不通:“我还以为这种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呢。”
“你看你,大美食家,瞧不起人了吧!”对方扬扬浓眉开玩笑,同时摸出烟盒递过去。
叶非却摆手:“早戒了。”
“工作需要?还是女朋友不喜欢?”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南喻。而南喻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在淮园,这个男人与萧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当时正是他头一个站起来与叶非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相当不错,而那天在座的其他人称呼他为“余老五”。
对于余思承的疑问,叶非不置可否,只笑问:“你也准备下山?”
“晚上一个朋友在这里请客,不过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只能先撤了。”余思承往车边看了一眼,临时起意,“正好,我搭你的顺风车回城里。刚才喝了不少酒,车是没法开了,本来还想让人上山来接,这下倒省事了。”
叶非自然没什么意见,打开车门:“上车吧。”
到了车上,余思承身上的酒气果然十分明显,大约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转头冲着后座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晚上真喝多了。要不我把窗户开着,你们不介意吧?”
叶非闻言忍不住笑哼了一声。
余思承奇怪道:“怎么了?”
夜间清新微凉的山风顺着窗边灌进来,叶非顺手关了空调,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路,语调轻松:“你这哪里像是喝多了的样子?我看你这会儿倒比平时更加斯文有礼。”
余思承嘿嘿一声,毫不谦虚:“我余老五可是出了名的有绅士风度。”
“仅限在女孩子面前吧。”
“没错啊。上至八十下至八岁,只要是女性,我向来都尊重得很。倒是你,”余思承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后座上的两个女人,眯起眼睛笑得十分温和,“能不能有礼貌一点,给我们相互介绍一下?”
盘山公路蜿蜒回旋,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则是浓黑的林海和深涧。
夜晚漆黑沉寂,只余下他们的车灯静悄悄地照在前方,那两束亮黄的光柱中隐约有尘埃与飞虫晃动。
叶非稳稳地绕过一个急弯,才说:“我的朋友南喻,上次在淮园你不是已经见过了?”
“嗯,是见过。那另一位呢?”
“南谨,南喻的姐姐。今晚我请她们姐妹俩吃饭。”叶非开着车,头也不回地继续介绍,“二位,至于你们眼前这个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叫余思承,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大老板。”
车厢里光线昏暗,南喻悄无声息地微扬嘴角笑了笑。其实她与叶非相处这么久,多半都是单独出去吃东西,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朋友。如今看来,这个余承思应该是叶非的好友之一了,否则叶非不会从头到尾都语带调侃,显得十分放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