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然而生的惊惧感叫我寒毛倒立,再也无法淡定地拿着那把火铳了,我睁大眼转向立于我身后的云深,在他幽黑疑惑的眼眸里看到面色早已苍白的自己。
我看了看那背对着我们采东西的丫鬟所站之处,她还背对着我们,蹲在那里,我腾出一只手,略有些疲惫地指了指那处,问他:
“云深,你看得到那边有什么吗?”
云深循着我指示的地方看去,道:“你是说……院里那棵百年古木?”
我失力地摇摇头:“不不,树下呢,还有别的什么,你可见到了没?”
他有些奇怪回我道:“独有一丛荫凉,此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云深说的是真话,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是我……
时下,我做了个决定,将那火铳迅速上膛,笔直瞄准那丫鬟所在的地方……
“砰——”
繁茂的古树里无数鸟雀扑腾而出,在弥漫四溢的浓重火药味里,我再看了看那镜片,垂下握着火铳的双手,遥遥朝那棵树下看去。
自幼便听闻灵物惧火,果真如我所料,除去镜片里的,地上的那位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前阵子不信下人的那些话,只是不置一词一笑而过,如今亲身经历,却是心悸到几乎坐不稳。
估计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云深自我身后握住我肩膀,急切问道:“阿珩,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无事……”
此话还未说完,一股巨大而汹涌的脱力感袭进我的躯体,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没了知觉。
××××
这一晕便晕了不知多久,直到某个明亮的午后。
我自c黄上醒来,却因适应不了光线,完完全全睁不开眼,周边混沌迷糊,只觉得c黄边有两个人影在晃悠,脑中已经清醒了大半,耳朵也能清晰地听到那俩人在交谈的内容。
从嗓音听得出,一人是云深,一人音色柔和却沉郁不亮,是一名女人,而且年纪应当是不小了。
云深问:“之前我请来的医者皆言阿珩身子并无大碍,就是不知为何一直不醒。而管家请来道士却说,她是冒犯了不净之物,受罚至伤神不起。”
那女人沉寂片刻,方道:“依贫尼来看吧,觉得夫人就如相爷之前所请的那些道士所言,为不净之物所害,以致元气大伤……”
原来是个尼姑……
云深也沉默下来,忽见他身影变大,之后便能感觉到他替我将被褥往上拉了拉,云深轻叹了声,微弱如天边流云,捉不到,闻不见。
那尼姑又道:“相爷还请莫要担切,贫尼即刻便在此处为夫人吟诵《金刚密乘大圆满》,用以祛除邪灵,不过诵经此间,不可有外人,不可有二心,还望相爷回避。”
云深替我将额发拨开,道了句:“好,我这就出去。”
说罢,属于他的那团身影渐渐隐去,房门阖上的声音传来,云深已经离开了。
房内安静片刻,我便听到那尼姑在我身边道,嗓音含笑:“夫人,我知你方才就已经醒了。”
为人所察,我也装睡不下去,完全张开眼,见到那尼姑的模样,此女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相貌虽普通却有从佛之人的清雅端方,她对着我颔首一笑,眼底有洞悉万物的鲜亮和温泽。
我就着身侧的c黄边阑干想要起身坐好,那尼姑赶忙凑近身服侍我坐好,我道了声谢,又言:
“师太也不要站着了,找个椅子坐下吧。”
她道:“多谢夫人了。”便去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我c黄头。
我看看她:“不知师太如何称呼?”
她维持着那副温和有礼的态度,回答我:“贫尼姓吕,法号楼芒。”
我点点头,问:“虽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我当真是因为鬼怪缠身才至于此?”
那师太面色忽的一边,原先秋风扫落叶般的温淡全然逝去,独留下冬日一般的严寒冷森,她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近来夫人与相爷的关系可有裂隙?”
我蜷曲起膝盖,托腮想了想之前的陆九之事:“似乎,好像,有一点。”
师太鼓起腮帮子,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贫尼跟你说呀,男人不可靠啊!尤其是相爷这种见谁对谁都一派温和有礼老好人态度的男人更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