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诈骗(25)
秦易铮愣了一会儿,猛然站起来,掏出手机给秋棠打电话,同时往总裁办公室大步走去。
打开大门,对流风吹进来,吹向正对大门的黑色办公桌。白色纸张被风吹起,像一片羽毛,从桌上腾空,而后落地,轻轻飘至他脚边。
他捡起,看见封面居中,黑体加粗的两个大字——
辞呈
落款,秋棠。
秦易铮脑中嗡响,感觉像是在做梦。
而当他踉跄站起,向前迈步,看见满满一桌的辞呈时,他被那A4纸的雪亮次痛了眼睛,愈发觉得这个梦不真实,虚幻到可笑。
助理办公室,影视部全体职员,二十个人,整整二十份辞呈,整齐排列,鳞次栉比,刚好铺满整张办公桌,从桌边到桌角,摆得严丝合缝。
正中间那里缺了一份,原本放在那里的,正是秦易铮手里的,秋棠的这份辞呈。
手机话筒传来人工客服的声音,将他唤醒:“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phone......”
秦易铮放下手机,紧紧握着,连同写着秋棠名字的这份辞呈,一起用力摔在地上。
手机金属着地,立刻分崩离析,而辞职书不过一张纸,根本不受力,只折损了些许边角,轻飘飘落地,又轻飘飘地飞走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深城国际机场,秋棠刚刚拨出的电话顺利接通。
“T6出口,我在这里等你。”
第19章
阴雨连绵了十几日, 整个春节都笼罩在潇潇水雾里。雨刮器左摇右摆,映得人影憧憧。
拉起手刹,秋棠靠坐在驾驶座椅, 闭上眼睛,连续两小时的驾驶让她陷入疲惫的假寐。
秋棠曾经问自己, 人的极限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小时候看书, 书上说一只蚂蚁可以扛起比自己重五十倍的大米, 她当时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她顶着家中压力申请出国, 偷雇侦探搜集姜品浓的把柄,多方周旋,手段用绝,也是侥幸,最后竟全身而退, 现在想来其实仍心有余悸。
留学生活忙到没有时间打工, 她读的是最累也最烧钱的金融, 奖学金多,开支更大, 每个月户头流水来来去去,最后往往只剩下那么一点。
她就攥着那么一点,掰着花,咬牙过,过到实在过不下去了,关起门,倒头大睡, 醒来看见天光大亮,朝阳升起, 而她竟还活着,便又觉得老天待我不薄,前途充满希望。
那天,秋棠拎着公文包从易升出来,包里装着她之前谈下的资源协议,即将成立的新公司文件,和一支钢笔,
她目前为止的所有身家资本。
在易升大楼出去的花圃边,她又看见一只蚂蚁,在凛冬细雨中,背负一片绿叶,踽踽独行,蹒跚而固执。
仍是不可思议,可是那只蚂蚁,它能怎么办呢?不吃东西它会饿死,没有叶子它要淋雨,它要活下去,一切只能自己扛。
所谓极限,所谓绝处逢生,实在是个很残忍的词。
相比秋棠,许荏南的成长环境要顺利得多。
父亲是科研院士,母亲是外交翻译官,他从小就去过很多国家,在别的孩子为命题作文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时,他坐在南非大草原的大象背上,与当地人毫无障碍地交流,聊野生动物,聊南非金矿,聊草原荒漠化。
他是一个什么都能聊得来的人,懂得很多,但从不卖弄,反应很快,会在触及对方雷区之前及时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秋棠问他有没有带伞,他说带了,还反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口味的咖啡。
“我猜你喜欢拿铁,对吗?”
许荏南的航班准点抵达,当秋棠到达机场时,他已经出了海关,取完行李,在咖啡店前排队等单。
秋棠心里正估算着他需要排多久的队,又要多久从机场出来,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至她窗边,轻轻敲了两下。
这两下宛如敲在她后脑勺,像从前无数个昏昏欲睡的晚自习,课间,许荏南带了一点逗意,很轻很轻地将她敲醒。
秋棠心神一震,呼吸都顿住,她慢慢睁开眼,转过头,风吹了八年,穿堂而过,隔着一扇车窗,她终于又见许荏南。
深城春雨,他立于车边站台,身姿舒展,收了伞,抖落一身寒意。
少年长成男人模样,变得更高,却更沉稳。他一身黑色大衣,人高腿长,鹤立于来往人群,目光朝向她,带着笑意。
秋棠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车门被她用力带上,发出“砰”的震响。
响过之后,她站在许荏南面前,动了动嘴唇,却是无言。
许荏南笑起来,些微雨水从发梢滴落,染在他英俊的眉眼,他看着秋棠,“长高了。”
秋棠故意把头又往上仰了仰,看着他,“你们高个子都喜欢这么夸人吗?”
许荏南张开手臂,抱住她胸口以上肩膀的部位,动作很绅士,很轻浅的一个拥抱。
他松开手,她的发丝在他肩膀有很短暂的停留,贴着颈部快速滑过,像一个美丽的梦。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
八年,真的太久了。
行李箱放在后备箱,许荏南把咖啡给她,打开驾驶座的门,“我来开车吧,你可以休息一会儿。”
秋棠愣了愣,绕到副驾那边,开门坐进去,她瞥了一眼后视镜,看见眼底一片青黑,顿时有点尴尬,又听见他问:“先去你公司还是先吃饭?”
许荏南刚结束十三小时的航班,而秋棠亦是饥肠辘辘,她吸着咖啡:“先吃饭,我订了餐。”
车子从郊外机场驶入市区,虽尚在春节,但假期基本结束,今天又是工作日,商业街人流量一般,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
只是不知为何,酒店前面的坪区停满了车,他们到达时,被保安告知,连车库里都没有多余的车位了。
奇怪......秋棠皱眉,打电话与前台沟通,“我事先预定了午餐,按你们以往的规则,会保留三小时车位。”
前台客服连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正好今天有一场大型求婚宴,不少晚到的客人都没车位了,对您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秋棠只好让酒店的泊车员代为将她的车停到附近停车场,作为补偿,下次来威斯汀消费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她和许荏南并排走进大厅,一进去,便见花廊镂金,缀珠纱结,清香百合从门口直铺进左侧会场。往会场里稍探一眼,她不由惊叹,求个婚还能搞这么大排场,现在的人真够浪漫的。
“有点像前两年英国王妃的婚礼。”在前台客户登记时,许荏南拿起那盏雕花灯台欣赏片刻,夸赞说,很精致。
“确实。”秋棠认同点头。
核完单,客服引导他们去包厢,转身之际,秋棠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秋棠!”
秦晟朝她走过来,神色古怪,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望,声音有些紧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秋棠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来吃饭。”
“你......”秦晟松了口气,“你一个人?”
他正欲上前,却被另一个人堵了去路。
许荏南不动声色地护在秋棠身前,微微低下头,问:“柠檬水还是红茶?”
“柠檬水吧。”秋棠说,她把VIP卡放回钱包,接着往前走。
见到许荏南,秦晟一怔,原地立了一会儿,他追上去,“他是谁?”
“他......”秋棠闭了闭眼,觉得没必要回答,她反问秦晟,“你不好好录节目,跑这里来花天酒地?”
秦晟一噎,气结地瞪着她:“我跑出来还不是因为你!”
秋棠皱眉:“什么意思?”
“今天是你的求婚宴啊!”秦晟有点激动,“我哥等了你快两个小时,你不打算来就别来了,现在马上散场,你却来了,还带个男人,你是什么意思?”
“......等等,”秋棠懵在原地,“秦易铮要向我求婚?”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秦晟沉默片刻,渐渐冷静下来,他紧紧盯着秋棠:“是,他要向你求婚,你答不答应?”
秋棠望着秦晟身后华丽盛大的求婚现场,宾客盈满,玫瑰滴露,酒杯成塔,完全是她曾经梦幻中的婚礼现场。
还有突然出现在走廊门口的男人,西装笔挺,眉眼深邃,发丝因为走得太急而略显凌乱,却并不减他俊逸丰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