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简宁也不准他生病,不准他受伤,那段时间江声也很注意。
不过,在没有人监督以后,江声又重拾恶习,不再在意自己。
正赶上春季的感冒高峰,输液大厅人挤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病菌在空气中乱窜。
简宁坐在江声旁边,没有皱眉也没有不耐烦。但是江声突然觉得,以后还是不要生病的好。
应该是药物有安眠作用,让江声慢慢闭上了眼睛。是那种他拼命想听清楚简宁在说什么也抵挡不住的睡意。
过了一会,江声被小孩的哭声吵醒,边上没了人,头顶的液体只剩下不到一半。
江声记得睡前好像听到简宁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她的上司,说的好像是一例大熊猫人工授精手术。
“醒了?”简宁买完饮料回来,站在江声身后低声问。
江声转过头,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没走呢?”
简宁听江声不质问她中途离开,反而一副希望她直接走掉的语气,不由笑了:“我为什么要走?”
“这里没有座位了,”江声说,“站着累。”
简宁把买来的热饮贴在江声输液的手边,没有回答累不累的问题。热温将流进江声体内的冰冷液体中和了,从静脉一路暖到心口。
==江声日志==
并非身体的不适让我柔软和脆弱
只是简简,在这个拥挤而雪白的地方
你让我感到温暖
第7章 上树
输液结束后,简宁把江声送回了住处。
简宁上了楼,送江声到门口,但是没有进去,只对江声说:“你好好休息。”
江声捏着钥匙,看到简宁转身,背对着他走了两步。他长这么大,经历了不少的离别,有好多比现在还要值得伤感与难过,他本人也非常清楚,分开是有短暂与永久的区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先于意识关了门,追了上简宁。
“我送你到电梯口。”江声说。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简宁走进去,笑着对江声说:“走了。”看到江声点头,简宁就松开了开门键,跟江声说“再见”。
江声拎着药回家,将不同种类的药分开放,并在手机上设好提醒吃药的闹钟。他把这种忽然浮现的空荡荡的情绪归结于生病,就裹上被子睡了一觉。
醒来是听到了来电铃声,对方说已经到门口了,请他出来拿一下外卖。江声还有些迷糊,挣脱开被子,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但也很迅速地爬起来,出去接了外卖。
是很丰盛也很清淡的搭配,有粥、三明治和虾仁肠粉。江声看了眼手机,发现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简宁有发过信息,但是没有得到回复。
他先后编辑了三条道谢的信息,都不太满意,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发现已经到了休息时间,那些编辑好的文本就只是静静躺在草稿框里。
江声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就销假上班了。回去发现实习安排出现了变动。由于另一个院子里有人员离职,需要人手,便把江声临时派了过去。
新工作的地方比之前的院子要大,里面住着一对大熊猫母女,欢脱的带崽日常为她们赢得了大批粉丝。因此这边有更多摄像头,很容易被拍到。
新的工作伙伴更年轻,大都只比江声大几岁。但是相对来说,增长的社交成本会让他时常怀念之前那个态度和蔼的饲养员阿姨。
不过这个小变动对江声的生活也没有很大的影响,而且这里离兽医院更近,他可以少走一些路,这是江声最满意的一点。
由于是熊猫妈妈亲自带崽,基地会尽量减少人为的活动干预。
上班后把母女俩引到室外活动场,进行展览和直播,期间针对其吃喝拉撒开展科学而严谨的统计与操作,然后在下班前将她们带到室内,就是江声和工作伙伴一天的日常。
但难就难在,母女俩在外打工一天,临“下班”了却双双不肯回家。
过了一会,熊猫妈妈率先支撑不住,被笋子引诱进了内室。调皮的小孩则稳稳地挂在树上,任凭下面的饲养员使出三十六计也绝不妥协。
当盆盆奶和小皮球玩具都失去了诱惑力,饲养员们决定另寻他法。
简宁经过江声新的工作地点时,听到了类似“小心”和“加油”的声音,场面比平时热闹。她抱着看戏的心态往里走,先是看到爬了一半树的江声,又在树干分叉的处发现缩成八卦图的黑白团子。
“简医生。”熟悉的饲养员陶深和简宁打招呼。
简宁“嗯”了声,看到江声回头看了一眼。她冲他笑一下,江声爬行的速度就加快了。
“人怎么上树了?”简宁问陶深。
“是小家伙又挂树了,”陶深的表情很无奈,“都好几次了,上回还自个在外面睡了一晚。”
看到简宁盯着上树的人,陶深后知后觉介绍起来:“江声,今天新来的实习生。”
“会爬树?”简宁好似很吃惊的样子。
“是啊,”对方笑了,又小声说,“看起来细皮嫩肉,以为又是一个不靠谱的,结果倒有点出乎意料。”
简宁也笑了,让他不要以貌取人,又听陶深说:“看上去确实不像在乡下待过的孩子,但是他对野外环境很熟悉,上次还问我野培的事。”
每隔一段时间,基地会挑选身体条件合格的圈养大熊猫放归到野外,增加大熊猫种群的基因多样性。
野培,也叫野化培训,便是在基地模拟野外生存环境,让大熊猫提前适应从圈养环境的过渡阶段。
简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声,又和陶深聊了两句,江声就抱着小团子下来了,动作相当娴熟利落。
小家伙缩在他的怀里,没有表现出抗拒,显得很乖巧。
这时,陶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在简宁耳边八卦:“当然了,不用想也知道,江声也很受大家欢迎。”
话音一落,饲养员队伍里就有个姑娘上前给江声递纸巾。江声拒绝了人帮忙擦汗的举动,道了谢,缓慢地接下了纸巾,但是抓在手里没有用。
江声拍了拍小崽子头上的树叶和灰尘,把她抱进笼舍,和妈妈挨在一起,离开时却被抱住了腿动弹不得。
“要下班了,”江声轻柔地摸了摸这个腿部挂件,“明天来陪你好不好?”
还是那个递纸巾的姑娘,端了碗盆盆奶过来,小家伙循着香味就松开了江声,吃得满脸都是奶。
江声用粉色的小毛巾给小家伙擦了嘴,她就乖乖地去找妈妈玩了。
出来后,连续有人夸江声原来是个隐藏的上树高手,又说以后遇到小崽子挂树可算能采取抓捕行动了。
江声应和了几句,四处看了看。
简宁还在和那个饲养员说话,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好像是对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简宁脸上挂着不算浅的笑容。
“江声,”陶深主动叫他,“这是简医生,前一阵外派回来,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会有很多一起工作的机会。”
在简宁面前,江声变成一个陌生的、需要中间人介绍才能彼此认识的人。江声的表情变得有些迷惘,他感到有冷风吹过,以及自己体内无法镇压的情绪浮动。
“简医生。”江声颔首,尽量用平静的、愉悦的语气说。
简宁往前走了一小步,离江声更近的地方,不动声色地与江声交换了位置。
“这棵树我也爬过,当时也是在实习,”简宁笑着说,“不过不是为了抱熊猫下来,就是在地上被这群调皮鬼追得烦了,躲树上倒清静些。”
旁边的饲养员都笑了,也包括江声,有人打趣简宁,简宁也不恼。过了会,等大伙差不多要散了,她像是对所有人,又像朝着江声的方向说:“走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声就觉得萦绕在自己身边的阴风消失了。方才上树出了汗,他打算去洗把脸,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停下来往后看,又走回原来的位置,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站在风口。
所以,简宁才拉了下他后背的衣服,把他扯远吗。
==江声日志==
有件事情我觉得惊奇
一直在努力表演冷静自持的大人的我
总在与你相关时,变成情绪的俘虏
当然这不是令人讨厌的变化
第8章 盘点
在基地的每天都像是昨天的一个循环。
下午4点开始,基地的游客会陆续从各个角落汇集到熊猫大道,乘坐观光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