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旧事(24)
周念抬了抬眉,自觉无趣,找个借口离开,却看到江其和林家凯僵在楼梯拐角处,两人表情都不太愉快。
“怎么了?”
“没事,走吧,去吃饭。”
江其拉着她上车,前方的车稍慢点他就不断按喇叭。
“还好吗?”
“没事。”
见他不耐烦,她识趣噤声。
“走吧。”,他把车停在'哥老官美蛙鱼头火锅'旁。
正值晚饭时段,店里异常忙碌,江其忍不住催了几次上菜。
“快吃。”,叫她吃,他却不动筷,自顾自地按手机。
“你怎么不吃呀?”
“我不吃这东西。”
“那来这干嘛?”
“你不是爱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这一打,就是四十分钟。周念脸色不太好,他看在眼里,终究没说什么,“吃饱了?送你回家。”
“你去哪?”
“我还有事。”
“喔。”
眼看离家越来越远近,她犹豫再三才开口,“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带上你。”
“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能说的我会和你说,不能说的问也没用。”
“这样谁知道你去干嘛。”
“那你就当我去出轨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话很伤人。” ,泪随着扁下去的声音滴落。
“我今天不想吵架。”
周念用力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上楼,电梯往上升,眼泪往下掉。
黑夜悄无声息地把房子吞入腹中,只剩下点燃的烟那圈光亮,像只迷路的橘色萤火虫。一根接一根,越抽泪水越多,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到底喜欢他什么。
那些点点滴滴从四面八方扑来,没过她的心,开门声响起,积攒发酵的情绪奔涌向前。
“怎么不开灯?”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遥远而陌生。
周念回房间拿出一床被子,扔在客
厅,“你睡沙发,或者你去外面过夜也行。”
“我承认,说话是过分了,当时我很烦,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
“你是我的来访者吗?要我无条件理解你。我什么都没干,你把气撒在我身上,还让我理解你?你是从小被捧惯了吧。”
“我错了我错了,可以了吗?我今天真的很累了。”
“你没错,你怎么会错,我不想和你说话。”
周念甩上门,反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时启说的话,心与心无法贴近的两个人,就像华尔兹初学者,都想配合,都想跳好,却总是踩到对方的脚,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跳下去吧,跳到曲终人散就好。
天将亮时,江其还在睡,她蹑手蹑脚地拎着行李打车去中心,却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个新来的小孩等下到,你要和我一起见吗?”
“嗯?哦,好。”
回过神来的周念跟着唐棠走到接待室,等了大约半小时,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满脸痘痘的小胖子拖着脚步进来,嘴巴抿成线。
“陈礼西,你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吗?”,唐棠抛出第一个问题。
“我妈妈和你们合伙把我骗来的。”
“为什么你妈妈要送你来呢?”
陈礼西飞快地瞥他一眼,小小的眼睛眯起来,吸了吸鼻子,“因为我不去上学,放我走,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多久没去学校了?”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声音极低,含糊地说出一两个星期。
“确定?”
“我妈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你现在有钱吗?”,唐棠架起二郎腿,笑着问。
“我,你把手机给我,转给你,放我走。”
“手机不能给你,不过你可以去办公室打给你妈妈。”
“我不打。”
聊到晚饭时间,陈礼西才平静下来,跟着其他小孩排队打饭,坐在饭桌旁四处张望,想说话又不知找谁说,只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
☆、粉色 24
“我给你们双倍,哈哈哈哈,他还蛮好玩的。”,一想起这句话周念就想笑。
“他爸爸妈妈在西藏工作,他奶奶带他,老人嘛总惯着。我早就问过他妈妈了,都一个学期没去学校了,天天在家打游戏。”
“哈哈哈,其实我小时候也会撒谎,怕被骂。”
“谁没说过谎,等他适应适应就好了。你今天心情不好?”
“和男朋友吵架了。”
听完事情始末,唐棠有些无奈,“他比较自我,而且你不是觉得他心理有点问题,别总和他杠,给了台阶你先下,后面再收拾他嘛。”
“他心情不好就冲我发脾气,我很委屈好吗?”
“你对他也没有很温柔啊,他不烦的时候不都哄着你,再说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我相信你对他也不是完全坦诚,那为什么要求他坦诚呢?”
“但是……”,她一时语塞,“他说话都不让着我,第一次和这样的谈。”
“每个人都不一样,总和过去对比,你只能看到他的缺点,多看好处才过得下去。”
“也是。”
“心情好点了吧,和他聊聊吧,拖太久不好。”
道理都明白,却抹不开面子,错的不是她,为什么要先低头,感官却不听想法指挥,变得灵敏至极,每一次手机震动都在心里掀起一场海啸,抱着“你终于找我”的想法拿起,又失落地放下。盼了又盼,终于收到江其发来的微信。
终于忙完,地址发我一下。”
“什么地址?”
“你上班的地方。”
“你来干嘛?”
“道歉啊,哈哈。”
她的扭捏姿态只坚持了三秒,就把定位发过去,站在寝室窗边盯着大门看,等那辆熟悉的SUV出现在围墙外时,又故意拖上几分钟才下楼。
“还板着脸?”,江其晃了晃手里两大袋零食,“你这边真是什么都没有,小卖部都见不到,还好先买了,这些应该够你吃几天,下周我再买。本来想送花的,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不好意思送。”
“等我回去要收花。”
见她终于笑了,他舒了口气,“好,如果我不认真道歉,你是不是越想越生气,就提分手?”
周念愣住,“你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在乎你,有时候脾气上来控制不住,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不要全听进去。”
她扑进他怀里,想起他明明很烦还带她去吃爱吃的,心软了几分。“我知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比如说有事,又死活不说有什么事,这样真的很难受。”
“可以。我烦的时候能不能先不要问吗?过后我会和你说。”
“好,所以昨天你去干嘛了?”
“我爸来锦城开会,去见一下,被骂得好惨。”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习惯了什么都不说,慢慢改。”
周念点头,这是他第三次说,她想试着去相信。
“带我去看看那些小孩啊。”
“你来太晚,他们都睡觉了,不过可以带你去认识我同事,他很厉害的,在中科院学心理,这里就是他妈妈开的。”
“好啊。”
她领着他去到唐棠寝室,桌上已经备好一打啤酒。
“随便坐。”,唐棠开了几罐酒,盘腿坐在垫子上。
三人聊着聊着说到催眠,江其有些好奇,“是像电影里那样完全没知觉吗?”
“不是,那些是表演,真正的催眠全程都是有意识的。”,唐棠转向他,“我们来试试。”
“哇,那我不是把秘密全部说出来?”
“你有很多秘密吗?”,周念忍不住问。
“别打岔。催眠主要是消除恐惧,之前有个小女孩怕狗,我用催眠让她变得不怕狗,原理是运用想象力,但是如果说用催眠想象发财就不行,这种要自己努力。”
“哈哈哈,真的可以不怕吗?”
“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催眠。”
“还是下次吧,找你做催眠怎么收费?”
“对外是2000一次,你算熟人1800。”
“一天十个两万,一个月六十。”
周念打断他, “哪有,咨询很累的,一天四个差不多极限了。”
“来,喝酒。”
唐棠举起啤酒和他们碰杯,几个小时下来,一打啤酒见底,最出乎意料的是两个男人特别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