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静点点头,“您这几天感觉好些吗?”
“还是老样子。”老周脸色发黑面颊消瘦,这是肝病病人的症状之一。
“您会好起来的。”余静低低地说。
老周呵呵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是活得太通透了,不像余静虽然看多了生老病死,仍旧不能淡然面对。
忙完了其他病房的事,余静回到护士站,想了很久,摸出手机给许嘉驰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程朗的病情。然后又走到程朗旁边,看了眼吊瓶,把输液速度调慢一些。
“就你一个人,没人陪你吗?”余静两次过来都没看到其他人,有点替他心酸。
“昨晚是一朋友陪夜的,他现在去公司,晚一点再过来。”
余静拿眼角瞟了瞟他,“我通知了嘉驰,他下班以后会来看你。”
程朗眼神闪烁了一下,“让他别和我爸说这事。”
“他不会说的,”余静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程朗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随后垂下眼睫,问了句无关的话,“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个要看你恢复的情况问过医生以后才知道,”余静转过脸认真地注视他,“你回去以后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暂时只能吃面条喝稀饭米汤和粥,再过一段时间可以吃米饭,要煮的软一些,另外你得记住一定不能喝酒。你的胃已经千疮百孔,必须好好调养。”
程朗眉角轻轻挑了一下,淡笑,半天才说话,“你这是在关心我?”
余静避开他的眼睛,板着脸,“你想多了,我对每个病人都同样关心。”
程朗深邃如夜的眼定格在她脸上,极轻地扯了下嘴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是个英挺又俊美的男人,余静一直都知道,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润皎洁,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休息吧,”余静扔下一句话,急忙逃走了。既然无法抵挡,唯有远远躲开。
夏娉婷又一次沮丧地从杨胤的办公室走出来,她的表白再度以失败告终。
是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这句话用在她身上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从十八岁时第一次对杨胤说喜欢他,多年来总共遭受了十三次打击,虽还没有被完全击垮,也差不多了。
夏娉婷钟情于杨胤,要从他们相遇开始。那时夏娉婷还在念高三,突如其来的腹痛,令她当场昏厥在课堂。班主任赶紧把她送去医院,诊断下来是急xing阑尾炎。当时,给她做手术的正是杨胤。切割阑尾是项极普通的手术,却是杨胤头一次主刀,因此记忆犹新。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夏娉婷身体康复后便把杨胤看做了救命恩人,一颗芳心就此系于他身,从而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女追男的战役。
她自问好歹要相貌有相貌,还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刚毕业就被一家跨国企业聘请去做翻译,工作两年多买了辆minicoupe代步,也算事业小成了,可偏偏就是入不了杨胤的法眼。
还记得她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找杨胤表白,被他狠狠瞪一眼,再一顿抢白,“小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好好念书才是正事。”她灰溜溜地回了家,好几天不能振作。
好不容易等她考上大学,这下总算脱离小屁孩的行列了吧,杨胤还是没给她好脸色看,“大学是积累知识的最佳时期,我那个时候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背单词,白天上完课还要去做家教,晚上……”
夏娉婷被他的说教给吓跑了,她搞不懂,杨胤不过大她六岁,怎么比她老爸还要啰嗦。就是因为杨胤的话,她在大学拼命念书,拿证书就跟玩儿似的,只不过在校园里看到成双成对的小情侣,难免还是会失落的。
等到大学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这回杨胤总该没有任何借口了吧,谁知道他轻飘飘地以一句“刚工作该以事业为重”再次拒绝了夏娉婷的告白。于是她在公司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短短两年,连升两级,成为公司年纪最轻的高级翻译。
她本以为这次不会再有问题,可就在刚才,杨胤对她说:“活到老学到老,拿着一张本科学历就沾沾自喜,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硕士生博士生都找不到工作了吗?”
夏娉婷除了泪奔而去,还能做什么。
她前几天因为程朗的事受到激励,想着杨胤未婚,不管怎样自己总比程朗有希望的多,便鼓足了勇气再次表白,没想到又碰了一鼻子灰。
她垂头丧气地低头走路,在楼梯拐角处一没注意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忙一叠声地“对不起”。
那人虚扶了她一把,“小心。”
嗓音极富磁性,夏娉婷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是个说不上好看而且略显粗犷的男子,和杨胤的眉清目秀完全不同。
他冲夏娉婷点点头,让她先走。
“你先吧。”
“女士优先。”好听的声音对方的薄唇中逸出。
“谢谢。”夏娉婷耸耸肩,下了几级楼梯后,回头瞧了一眼,见他径自走上楼往外科病房走去。她出了医院,气馁地打开车门,用力地一拳捶在座椅上。
手机在响,是余静的来电。
第十九章 纠结
她有气无力地接起,“小静静。”
余静顿了一下,似乎看了眼手机屏幕,“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打错电话了。”
“你见过有人失恋心情还特好的吗。”
“怎么了?”余静小心翼翼地问。
夏娉婷嘟着嘴,“又被拒绝了呗。”
余静“噗”笑了下,觉得不妥,马上收起笑容,“果然是你,我刚看到一个背影像你,还没来得及叫,你就不见了。”
“他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啊。”
这问题余静没法回答她,爱情本来就是双方面的,一方付出再多,如果另一方始终不动心,那谁都帮不上忙。
“小静静,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夏娉婷就快绝望了。
“当然不是。”余静安慰她:“你要是算差的,我就更得靠边站了。”
夏娉婷明知这是在宽慰她,还是笑了,她想了想,“你说,会不会因为他有女朋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反正我在医院那么久,从没听说过。”
夏娉婷眼睛亮了亮,还是有希望的,“那我还得要努力,除非他宣布结婚,否则我绝不放弃。”
余静不反对也不表示支持,还是那句话,感情这玩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
“晚上陪我去唱K吧。”夏娉婷愁眉苦脸道。
“我今晚要上夜班。”
夏娉婷幽幽地说:“你不是日班吗,怎么还连着夜班,你们护士长剥削廉价劳动力啊。”
“别人有事跟我换的。”余静也不想,但同事难得请她帮忙,不好意思不答应。
“唉,”夏娉婷轻叹了一声,向来豁达开朗的她,竟也生出几分愁思来。
程朗正闭目养神着,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他睁开眼,笑了笑,“忙完了?”
“嗯,把几个不重要的项目往后推了几天,”凌天懿弯了弯唇,“反正你也不能吃什么东西,我就啥都没买。”
程朗郁闷了,“你这像是来探望病人的样子吗?”
凌天懿狡黠地眨眨眼,“可你看来并不缺什么。”他努努嘴,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碗他喝剩下的稀粥。
那是余静中午给他送来的,尽管不是她亲手所做,仍然令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温暖,程朗淡淡地笑了。
“笑得春风荡漾的,”凌天懿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绝对有情况。”
“你倒给我躺一整天试试,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程朗没好气道。
“那也不一定,也许这里的护士长得特别漂亮呢。”凌天懿看着来来回回走动的白衣天使们。
程朗眼皮微微一跳,他的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但无论有多漂亮,能住在他心里的唯有那一个。
“咦,最漂亮的那个往这走来了。”凌天懿眨眨眼。
程朗心蓦地一震,抬眼一瞧,余静步子轻盈,面容沉静,将一支温度表交给他。
“还要再量一xiati温。”
程朗点点头,“我以为你已经下班了。”
余静淡淡道:“还要接着上夜班。”
程朗虽不明缘由,心头也涌起小小喜悦。能多看她一眼,也是种幸福。
凌天懿颇有兴致地打量余静,“不介绍一下?”
“我朋友凌天懿,”程朗微微一笑,但对着余静时,神色变了变,竟不知如何开口。
余静看出了他的窘迫,深吸一口气,“我是程朗的表嫂。”
“我还以为……”凌天懿适时打住,改为“咳”了两声。
程朗垂下头,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许嘉驰到得有点迟。
余静随口问了句,“今天下班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