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25)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颗如墨的朱砂痣,在心上烫出的窟窿。标签:民国 阴差阳错 因缘邂逅 1939年,丁烈头一次遇见白盈盈。丽都皇宫歌舞厅,红霞未散就亮起一片灯泡花牌,漂洋而来的上海红歌女舞皇后,霓虹光璀璨,把本地红姑头上的珠钗比得都褪色三分。 点击展开

“快!跟上那辆车!”黑车发动,姚红玉急叫。

黄包车的两个轮子在地上磨得起火,偏偏那辆黑色的汽车带着他们在街上兜马路,同一个地方绕过三四次,祁天在车里笑:“好了,好了,再转两圈,不玩了。”

老早他就发现了,手绕到车后座,搭在白盈盈的肩膀上:“跟得可真紧!”祁天靠得近,一开口,古龙香水就往白盈盈的腮鬓上撩,他脸上一副白相人的心思,开玩笑,“你这个妹妹哦,脾气这么急怎么当间谍。老张,开慢一点,别叫他们跟丢了。”

他那种笑,定规是憋着坏的,白盈盈约莫知道他有个计划,只是不清楚内容:“你预备带她去哪里?”

祁天的手指,轻快地在车靠椅上打着节拍,从后边往车里看,像极了暧昧又亲热的搂抱:“带你去求药。”他笑一笑,卖了个关子,“蛇血酒治标不治本,你的气血一直不好,我认识个老先生,家里三代从医,包你药到症除。”

车仔跑得裤裆里都是汗,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追上那辆停在唐楼门口的,突兀的黑汽车,车后座上已经没有人了,姚红玉等了一会儿,见到司机腋下夹了份报纸,从唐楼里一个人走出来,发动汽车开走了。

唐楼这种地方看着腌臜,乱,却乱得包容,藏得下一切污秽肮脏,姚红玉嗤笑着哼了一鼻子,倒是个偷情的好地方。

唐楼下坐着个佝偻的乞丐,浑身馊臭地拦着路,姚红玉打开手包,往他的瓜皮帽里扔下一点钱:“多谢。”

姚红玉捂着鼻子,蹙眉蹲下来:“老伯啊,刚才是不是有一男一女来过?”

“你搵莹小姐呀?”他哪里知道楼上女人的姓名,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多捞点钱,总听男人一口一个莹莹的喊她,便神秘兮兮地透露,“啊,经常有男人嚟揾佢噶。”

「粤:你找莹小姐啊?经常有男人来找她。」

姚红玉从手包里掏出几张钞票,用两根手指夹着:“她住哪里?”

老乞丐的眼睛放光:“你揾佢上五楼啦!”

「粤:你找她上五楼啦!」

姚红玉笑着起身:“多谢你啊。”开口竟然也是一口漂亮的广东话。

钞票从头洒到老乞丐身上,被他急相地扑倒,往破衣衫里搂:“今日遇到贵人喇,好心有好报,多谢,多谢女菩萨。”声声都叫到姚红玉心坎里。

怪不得早上喜鹊在她窗台上叫,可不是要有好事发生,姚红玉快活地想,步趾不知不觉就上到五楼。

根本不用一间间找,就看最热闹的门口,头挨头挤着几个脑袋,一并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呢:“哎哎,畀我听下啦!”

「粤:让我听一下啊!」

“哇,听到冇?叫呢!呢把声,叫得人热血奔腾,我顶唔顺啦!”

「粤:哇,听到没有,叫呢!这嗓子,叫人心痒痒的,我受不了啦!」

“好威呀,咁大瘾,床都要畀佢哋搞塌嘞。”

「粤:厉害啊,搞这么大劲,床都要被他们搞塌了。」

然后便是一串淫笑。

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姚红玉罗刹女似的出现在他们的眼角,当门一脚,吓得几个听门的男人,猢狲一样蹿。

里头很快就踢踢踏踏响起男人跑来应门的脚步:“边个衰仔?等住呀!唔好畀我捉住你呀?!”

「粤:哪个兔崽子?等着,别让我抓住你啊!」

姚红玉的擂门声小了,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动物踏入陷阱时,最后一点灵光,但悔时以晚。

男人熟悉的脸庞,满是好事被打搅的愤怒:“点解你会喺呢度?”丁烈愣住。

「粤:怎么是你?!」

姚红玉从丁烈汗涔涔的肩膀头上,瞥见卧室敞开的大门,里边一双陌生又胆怯的女人的眼睛,裹在凌乱的被子下面,畏缩地向门口探头探脑。

不是白盈盈。

轰隆!五层高的唐楼,顷刻在姚红玉的脚下化为乌有。

第35章

祁天说话算话,带白盈盈来到一处中药铺。

推开玻璃门,拂面药草苦涩阴冷的气味,入眼顶天立地的百眼柜,每个小格子上都写了诸多奇奇怪怪的名称,五灵脂、仙茅、羌活、生麻黄,半人多高的拦柜后一个棉衫的伙计正在称药,背后坐着孙思邈,左右一副联,右边挂春烧青囊,左边是圣草延龄。阴郁的店堂间,草药多是见不得光,需要阴藏。

像一颗秘密的心,越晦暗,越安全。

坐馆先生为白盈盈切脉:“没什么大问题,太太的底子很好,想必是近来烦心事多,夜里睡得不安稳。我给你开一剂温补的方子,回去吃一阵子,多多休息。”开市第一单问诊,老先生待白盈盈尤为尽心,“二位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抓药。”

拿笤帚的小学徒和称药的伙计,这会儿都停下手里的活,挤在落地窗前看热闹,坐馆先生过来,一人赏一记头塌①:“看什么看,都不做生意啦!”

“对面有人抓奸,刀子都动上了,好像还把人刺伤了。”

老先生忍不住也往窗外看,没见到血腥的场面,也没看到传闻里的艳情,只能听两个耳聪目明的后生仔话事:“肯定是五楼那个女人。”

“是不是上个礼拜来开药的那个。”小学徒将讲,“开的什么药呢?”

他并非真的不知道,装傻只为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让伙计可以显摆,两个人一搭一档,故事愈加香艳:“就是那个咯,治下面的,女人血亏啊。”伙计果然不负众望,“听说她男人搞得很凶,要不停那样,把她身子都搞空了。”

“哇,谁啊,这么来劲的?”

伙计装模作势把声音摁下来,可眼珠子摆得很诡,是渴望更多听众,而要刻意卖弄:“兴义堂红棍丁烈!听说过吧。”一个名字,被他念出腥风血雨的威势。

“是他啊。”小学徒噤声,好像瞬息之间,血光也有了道理。

“都别看了,干活去,干活去,吃饭你们就有份抢,怎么干活不抢。”

祁天侧过头,手托半边腮,一双笑眼,一弯笑唇:“别看小地方,谭先生的医术真好,过去我家里谁有个病痛,我母亲就差人来请谭医生,总是好得很快。”

他与白盈盈分享往事,亦不忘今日种种:“有时候,人得了病,只要不讳疾忌医,用对了药,都能好起来的。”

“所以这就是你为我开的药。”他想告诉她,有无数个机会,但他选择让她坐在这里,亲耳听一听。

“良药苦口。”祁天边笑边问她,“如果我早告诉你,你未必信我。”

不会,白盈盈在心里答,答案出来的一刻,苦药也一并咽落入腹,像一块金创膏,猝不及防地贴到创痛上,因速度实在快,痛疼也就就此麻痹掉了。

先生还在拦柜上一味一味对伙计抓出来的药,趁着没人,祁天抓起她的手:“还是这么凉,该早点带你来看的。”

两只手在旗袍上扭,无声地打着官司,白盈盈没法把手从祁天手里抽出来,还要听他说胡话:“你说,上次丁烈来公寓,要真见得是你和我,他会不会……”他用闲着的手比了个七,瞄准太阳穴,两片嘴夸张地做口型,“砰!”然后将手指抵在唇峰上,似吹散硝烟,又仿佛玩闹着,噘嘴一吻。

“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白盈盈恨他,为他开的每一个玩笑,都要将她牵扯其中,仿佛他们是一根藤上的铃,风一来,谁也静不了。

“谁说我不怕,我可怕着呢。”装也装不出他那么像,“我不但怕死,还怕疼,怕打针吃药……”就那么一放松的功夫,祁天的手指嵌进白盈盈的指缝,握紧了。

“不过嘛……”他笑得洋洋得意,“跟你的话,好像也不怎么可怕了。”

药终于包好,麻绳扎起一捆四方的药包,油纸上印了完整的店名、地址、夹上一张处方,祁天握着白盈盈的手一同告辞,经过门口,抬头亦有四字匾额:春生万物。仿佛迈出这一步,一切就都不药而愈……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慷慨但不强烈,祁天挽着白盈盈的手在街上走:“我记得前面就是约翰堂,走,正好去给卡洛斯和金小姐看看地方。”

这是白盈盈第一次来教堂,恰好遇到一班穿白袍练习圣母曲的唱诗班学生,空灵的声音一起来,就唱到很深的地方去,于是情怨,于是痴嗔,缈缈红尘,三千烦恼,都尽数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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