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吻玫瑰(45)
手术刀刺在少女的手臂上,鲜血流淌蜿蜒将被褥的红色涂深了一层。
少女没有醒来,他的药效起了作用。今晚她只会在安睡中静静流血死去,没有痛苦。
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沿着手臂蜿蜒而上,血痕狰狞,爬满手臂。
新鲜的血液在林贺的手指间流淌,他没有感觉,麻木透顶。
江绵竹努力地跪俯在地上,绝望地流泪,她想大叫出声,却如同被人捏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仪式进行到第四刀,林贺却忽然停了手,嘴角弯上,无声冷笑。
他走出房间,手搭在院子里的围栏上,目光落在院中安静无言的鳄鱼身上。
他如了她的愿吗?他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了。这么多年的仪式,结束时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负荷。
可他的手上早已沾满鲜血,罪孽深重。
他抬头看着皎洁的弯月,想了想这些年他救过多少人呢?也数不清。救人是功德的话,他也算功德无量。
可是功不能抵罪,罪事只要有一件,就再难回头。
他的母亲当年是怎么在毒窝里做到纯良无害,一件坏事也没干的呢。她教他要善良和气。所以他成了一个“谦谦君子”。
可他骨子里还是被血腥充斥,为了所谓的复仇残忍地杀害他人。
他这辈子没今天想得这么明白,他错了吗?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看了二十分钟月亮。
而后他回了房间,走进里房,走到江绵竹跟前,蹲下身,看着她那稀巴烂的背,鞭痕刀痕穿插其中。
他闭了闭眼,掏出钥匙,耐心地打开她的脚铐,手铐。
他轻轻说了一句:“再见。”
“——砰,砰!”两声刺耳的枪声划破长夜,江绵竹猛的睁开双眼,这声音的来源不是别处,正是三楼。
应该是何连峥的房间。
林贺给手.枪上了膛,冷静地起身,往外走。
雨林里窜出一大队小跑着的警察,分五队成包抄式靠近水泥房。
许萧冲在前面,带着一队人往另一面的雨林里跑,他们得去收缴冰.毒。
许萧沉毅的脸隐在熹微的晨光中,他转头无声地看了眼那栋黑色的水泥房,继续向前拔足狂奔。身后的警察成队列式跟上。
水泥房的人都在慌乱中惊醒,灯燃遍了楼房。四五个守门的青年都掏出了枪,在苦苦地寻找目标,却被侧身贴墙而入身手矫健的特警给轻易放倒。
林贺潜进何连峥的房间,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低吼了一声,愤怒地守在门边,拔枪以待。
何连峥的房里有条暗道,他可以逃走,但他没有。今天约定好的交易还没有完成,他必须代替他大哥完成。
林贺沿着密道,逃出了水泥楼房。他戴了顶棒球帽,压低帽沿,快速朝河上游跑去。
藏冰地点早已转移,放在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而今天他只需要在河边去与接头人取得联系,获得保护,再隐退,之后等警察收缴结束后重新回来取出货物,他还可以东山再起。
他走到了上游河边,见到了接头人的船。那一刹那,他心中生出对这种生活的厌倦。
可不及他上船,一束手电筒的光亮从身后笔直地照射过来。
林贺顿住脚步,他缓慢地举起了双手,身后的警察步步逼近。
许萧为首,他低沉冷静地问:“冰藏在哪?”
“我说,我说……”林贺缓缓移动,而后突然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
警察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快步向前对着河水射击,却见不到林贺的一丝影子。
警察只好先控制小船里的接头人。
天渐渐亮了,有鸡鸣声在远处响起。
江绵竹听见了枪声,她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子起身,走到了门边,刚探出一个头就看见彩儿卷着一大包东西在往外跑,最后却被一个武警控制住。
她无声地笑了笑。
但之后又听见曾哲栋在屋内大喊:“兄弟们,挟持村民出楼,去河边,上船!”
此话一出,水泥楼纷纷有混混出来,手里拿着枪,挟持着老人,枪对准了老人的头颅,他们缓慢移动往外走,下楼。
江绵竹心一惊,却也顾不上担心,她艰难地移动走到外间的床边。她跪下身看着闭着眼睛的卓玛,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去触她的鼻息。
极弱极微小,若有似无。
而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
江绵竹忍着背上的疼痛又跑到内间去,走近木桌,看着桌上的四五个玻璃瓶,她全都拿起来认真看,最后找到了一瓶林贺调的葡萄糖。
她连忙跑回床边,把葡萄糖给卓玛灌了下去。而后捂住卓玛小小的手掌,一遍一遍唤“卓玛”。
十几分钟后,卓玛缓慢睁开了眼睛,她虚弱的嘴唇透出病态的苍白,艰难地上下开合。
极轻极轻的一声“姐姐。”
江绵竹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看着她,守着她。
外面的形势还未安定,她不敢轻易出去。只得走到门边,把门反锁。而后继续靠在卓玛的床边捂着她的手,一遍一遍说“姐姐会救你出去的姐姐会救你出去的……”
而挟持着村民往楼下走的人,大都遇见了夹在楼梯间侧壁与顶部的警察,警察突然从天而降一手肘打在他们后颈上,他们晕了过去,人质被成功解救,罪犯被带上冰冷的手铐。
水泥房里的形势过了近一个小时才被完全控制。
但清点人数的时候,少了两个人:林贺与王文博。
而不远处的密林中。许萧和六个警察正潜伏在密林后面,跟着王文博,一路拐拐绕绕进了一片开阔的岩石地带去。
王文博往上走 ,还不时鬼鬼祟祟往后看。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前方视野开阔,这么多人再跟下去必然会被发现。
许萧比手势示意了下,孤身前往。
他带着一把手.枪和一副手铐,跟着王文博又向前走了五百多米。王文博走到一树灌木丛面前,他站定,四处瞟了几眼,确定没人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并把外套套在头上以防被灌木刺伤,伸手就往里伸,过了几秒钟,他掏出一包冰。
还来不及欣喜,一柄冰冷的枪管就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王文博蒙着头,看不见来人,却吓得不敢动。他哆哆嗦嗦问:“你是?”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货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许萧把枪管往他头上摁了一下,冷冷道:“双手举起。”
王文博颤抖地举起双手,“许萧?”
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兄弟一场,萧哥你就放了我吧!”
许萧一手掏出手铐,给他拷上。而后把手.枪对准天空,放了一枪。
在林中等信号的六名警察立马循着枪声往前走,而后三分钟后汇合。
七人共同协力,掏出了被藏在灌木丛中的一包包冰.毒,堆成小山一般高。
江绵竹守着卓玛,却看见她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眼眶深凹下去,有毒瘾发的症状。
她很虚弱,吊着最后一丝气。
江绵竹强忍住背上手上的疼痛,抱起卓玛就往外冲。
她在楼梯上磕磕绊绊,用尽全力奔跑。
卓玛在她怀中,眼睛睁得大大的,但那双眼睛无神空洞,看着令人心痛。
她微微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大滴的泪珠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流出,流到了江绵竹的手臂上。
江绵竹感受到手臂上温热的泪滴,拼了命地往前狂奔。
跑出了水泥楼,有警察过来帮她,她却死死不放手,一直抱着她用尽全力向前奔跑。
而医疗队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卓玛在这种颠簸中,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姐姐,我、爱、你。”
卓玛嘴角艰难缓慢的勾起,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而后,定格,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江绵竹如有所感般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脚下一跌,跪俯在草地上。她绝望地大吼,“——啊啊,卓玛!”
大滴眼泪划过耳畔,流入她的脖颈里。
天地间突然打起了硕大的雨点,江绵竹抬头绝望悲伤地望着天,雨滴从天际坠落,落在她的眼睛里,嘴里,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远处的两个医护人员正踏着草地向她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