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激昂鼓点渐渐紧密,正中央的篝火堆燃起熊熊烈火。晚会宣告开始,有人攀登到高台最顶端,带头喝出嘹亮的土家调,众人注目随喝,骤然升起一道道音墙。
四周尽是热情高涨的人们,栾乐受了感染,情绪隐隐激动起来,便也壮着胆子喊上几声。她喊“陌陌”,拼尽全力地喊,喊出的声音却是渺小到自己都听不着。栾乐感觉自己仿佛被眼前噼啪燃烧的火焰点燃、融化了,她和周围的人融为了一体。她不再是“孤僻”“脾气古怪”的“妹妹”,而是如普通人一般,可以热情呼唤对面的“小阿哥”“小阿妹”,手脚不协调,快活地胡乱跳舞。
一股浓烈的归属感,和肆无忌惮的自由,深深敲叩着栾乐的心。
百禄山秋游,是学校历年的传统活动。去年,栾千和担任活动策划人,企图利用职权之便,捎带栾乐一起外出游玩。栾乐穿着单薄睡裙,半夜趴在敞开的窗户下,瑟瑟发抖地睡了一觉。临出发时,她顺利地风寒感冒加低烧,一病不起。
栾乐没有参加去年的活动,便也不得而知,她那个哥哥,会不会摒弃一贯温柔矜贵的模样,与陌生人摩肩接踵,围着巨大的篝火堆转圈跳舞。但栾乐仅是想一想栾千和踢腿跳舞、对唱山歌的样子,就已经忍不住“哈哈哈哈”笑开了。她笑得不得了,若不是一左一右有人与她手肩相扣、支撑着她,她怕是要找个没人的角落,蹲去地上,放肆地笑个十八分钟。
不过栾千和深更半夜,倒是去爬了一趟山。他站在山顶,迎着呼啸刺骨的夜风,捧着信号微弱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栾乐的电话。
待到终于吵醒栾乐,听她睡意朦胧地喊:“哥?”栾千和幽怨地跟她诉苦:“山顶超冷。”栾乐说:“那快回去嘛。”栾千和又说:“佛活在这么冷的山上,每每还要助人心想事成,果然是慈悲。”
栾乐实在困倦,没听明白,便是简短地问:“怎么?”栾千和笑她:“迷糊的乐乐。”对于栾千和的心血来潮,栾乐早已处于认命接受、配合表演的阶段,于是她说:“是呀,我好困。可你一直不停拨手机,不接不行。”栾千和顺从地哄她:“嗯,是哥哥的错。”
房间里一团漆黑,栾乐双眼都还闭着,话说得断断续续,耳朵也接收得断断续续,她听栾千和说:“我爬上山来,试图求佛主保佑,庇护一下我可怜脆弱的姻缘。但我既不想叩天,也不愿跪地。空烧了十几柱香,也不知佛主吃不吃这没诚意的贿赂。”
栾乐两只耳朵,只听见两个“吃”字。她说:“吃,我吃。火锅烧烤小蛋糕,我都喜欢吃。”
“我给你火锅烧烤小蛋糕,那你呢,给我什么?”
栾乐说:“我可以替你,诚心诚意向佛主祈愿,求佛主保佑你。”
栾千和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奈地叹气:“你呀!”
栾乐接话:“哎。”
栾千和问:“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栾乐说:“好。”她回答迅速,尤像是为了睡觉,而进行的极其不走心的敷衍回复。
栾千和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好换个话题,问她:“吃药了吗?”
栾乐说:“吃。”又是简洁的单字。
“吃什么,火锅烧烤小蛋糕?”
栾乐笑一声,嫌弃地拖长语调,大发慈悲般多说一句:“吃药了——”
挂断电话,栾乐没继续睡,她出神地看窗外一点点透出光来。直到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才重新阖上眼睛。
栾千和下了山,与同行的几位学生干事道别,便先行赶回大宅。他身上尚且萦绕着丝丝寒气,始一靠近床旁,栾乐就装作受不了的样子,喃喃:“冷。”
栾千和只得走远几步,停顿一会儿,检查桌子上散乱的药片,喝一口冷掉的水。他自觉暖和了些许,便换上睡衣。然而钻进被窝时,又听栾乐不满地嘟囔:“吵。”
栾千和又好气又好笑,他才是被她折磨,寝食难安。他索性不再顾忌自己会打扰到“熟睡”的栾乐,圈住她,从腿部光洁的皮肤,一路抚摸至她的背脊。
栾乐装不下去,躲避着打了几个滚,却是被栾千和牢牢困在怀里。栾乐可怜地求饶:“哥、哥、好哥哥。”
栾千和压住她,亲她嘴,啃咬她柔软的耳垂,问:“没吃药,骗我,嗯?”栾乐想要辩解,却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事后,她痛心疾首地指责栾千和欺负病人,栾千和心满意足地亲她,低低笑道:“很烫,喜欢。”
栾乐反应了一会儿,要与栾千和拼命。栾千和任她折腾,又说:“喜欢你。”
在这种热闹鼎沸的场合,栾乐偏生想起了栾千和。于是她心头原本热络的一团火,也因他的出现,窸窸窣窣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是我,胡汉三·女良
第10章 第四日(3)
待到“咚咚”的鼓点渐次散去,栾乐缓了步子,在四散的人群中努力辨别陌陌可能出现的方位。篝火的赤红光芒忽明忽暗,而随火光拉长变形的扭曲人影,更是演化为一柄又一柄磨钝的刀斧,持续砍消她心头的热意。
寻见陌陌时,陌陌正和一个陌生的男生亲密地贴抱一起。
栾乐晃了晃神,有一刹那,她竟然开始怀疑所处世界的真实性。栾千和与她无关了,陌陌也与她无关。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甚至还随心所欲地跳了舞。
栾乐不敢贸然上前,又不想原地不动,平白引人注目。只得走远一段距离,再慢吞吞地返还回来。自欺欺人般得打转,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
栾乐一边走,一边分神观察陌陌的情况。有人挡住她的去路,栾乐向左移动,避不开,向右移动,那人依然挡在她面前。栾乐想要找空越过去,却被那人的手指点住的额头,强行和那人行了个对视。
唐铭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啦,妹妹。”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正陪在唐铭身边,闻言,她熟络地接话:“哟,我可不相信你能有这么乖巧的妹妹。”
唐铭并不搭理她,反而是麻利地脱下外衣,牢牢套住了栾乐。两只袖子一缠,在胸前打个结,只给栾乐留出一个脑袋的喘气空间。栾乐梗长脖子,屏住呼吸不去闻外套上恼人的烟味。唐铭便趁机捧高她的脸,拔萝卜似得,捧得栾乐挣扎地直踮脚。
栾乐吐字变得皱巴含糊,但坚持抗议:“放开窝。”
唐铭学栾乐讲话:“窝才不放开里!”他揉面团似得,左右揉搓,揉得栾乐的脑袋左摇右晃。
栾乐不舒服,胡乱踢他,一脚正踹到唐铭的膝盖。唐铭吃痛手一松,栾乐连蹦带跳跑出他的包围圈,才终于防备地刮了他一记眼刀。
许久未见,唐铭的身高更是抽长。他的身材挺拔,垂眸看人时,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栾乐与他对视,身高虽输他一筹,但看人渣似得气势一点也不弱。
高挑女生打个圆场,笑道:“她和你才不像,怕是哪里认来的干妹妹吧。”
唐铭双手环胸,道:“她不像我,还能像谁?”
高挑女生便是顺水推舟,视线名正言顺地落在栾乐身上。栾乐被她直白地视线盯得别扭,微微侧开脸,但耳朵敏锐地扑捉住她略有疑惑地问句:“像是……千和的妹妹?”
栾乐条件反射看向唐铭,却发现唐铭正同样观察着她。
唐铭盯紧栾乐,他注意到栾乐一瞬间的心虚,突然又说:“你瞧她像不像千和的女朋友?”
栾乐一抖,大声反驳:“神经病啊你!”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气恼又慌。她伸手去扯身上缠绕的衣服,也不知唐铭怎么裹的,越扯越是紧。
索性高挑女生只当唐铭开了个谎,她笑笑,语气难掩哀怨:“他把女朋友藏得深,我哪能有机会看一眼呀。”
栾乐把唐铭的衣服扔在地上,扭头便走,又被唐铭揪住衣领。唐铭揪着栾乐不放,对高挑女生说:“这位小姑娘可是千和的妹妹。你与其追着我不放,倒不如问问她。”
栾乐避无可避,转身要与唐铭拼命。唐铭轻而易举地牵制住她,恶意地说:“乐乐来说说嘛,这么些年,栾千和是不是一直有个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栾千和把她当做自个的所有物,宝贝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