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依然(88)
秦既明咬了口三明治,仰望星空,“在B市从未见过这样的星星。”
“在E国倒是经常看到,树林也繁茂,却也不如这里,不过还是想带你回去看看。”
“夫人有所往,吾亦趋向之。”
依然又掏出手机拍了张自己和秦既明的自拍,眉眼弯弯,“看看,你多可爱。” 咬着三明治,察觉到镜头时才抬起懒懒的眼眸。
秦既明也掏出手机,随意拍了张她现在得意的模样,“嗯,是挺可爱的。”
“删了!不然重拍!”
“不要,就喜欢这张,笑得多好看。”
四处寂静蝉鸣,苗族的小调轻悠悠的,梦幻的沙铃声,缠绵的芦笙声,高亢婉转的男女声。
秦既明莞尔,以拳抵唇轻咳,有些想笑,“这次该轮我科普了。”
“嗯?”
“你知道星系的构成吗?”
依然揍了他一拳,“好啊,你学我。”
秦既明握住她的拳头,“对啊,快说你想听。”
“好吧,我想听。”
“还记得你与我下的第一盘棋吗?第一手就下在了星位。棋有黑白,阴阳分也。古时围棋也是用来占星算卦的,棋盘与棋子都有天地含义,所以我也研究下了星体,才发现宇宙有多浩渺。”
“怎么说?”
“我们现在肉眼可见的星星大约7000多颗,离地球不超过1000光年。银河系里,有着数以千亿计的恒星不可见。银河系外,有十万个同样的星系构成了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数十亿个超星系团组成了人类目前为止观测到的宇宙网,直径1000亿光年。”
两人依偎着遥望星河,别说人类渺小了,其实我们所认知的这个世界都很渺小。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
依然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站在引擎盖上,伸手去够天,“我以为我们走了好远,走到了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却还是在天地囹圄之间,为小事烦忧。”
如果我们每天抬头就能望见星空,又有什么事好烦忧呢。
秦既明也起了身,拍落身上的灰,“你不是相信人外有神灵吗?你觉得你相信的神灵,在这1000亿光年里,还是在不可测的多元宇宙中?”
“以内。”
“这么确定?”
“嗯。”
“那也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里了?”
“嗯。”
“在银河系里?” 他似乎猜到了答案,接着问,“更在太阳系里?”
“嗯嗯。”
“就在地球上?”
“嗯。”
“在…这里?”
“嗯。”
他轻笑,“在身边?”
“嗯。”
“嗯。”
沙铃轻摇,芦笙声声,听不懂的苗语山歌如呼唤神明。
第103章 星垂平野(3)
继续向前,他们在几天后路过了一个稍大的边城,名曰临沧。
秦既明终于带依然从又累又饿的自驾游模式切换成了吃住五星的奢游模式,住进了舒适的温泉酒店,吃起了土锅子,中间烧着火,周围的汤沸腾着热气。
“饿的时候果真什么都好吃,比我们做的还好吃些。”
“那怎么能比,” 依然辩道,“我们做的饭,可能普通的食客会觉得一般,但对我来说,全世界的美食都不如它好吃。因为它的食材是我挑的,因为它的调料是我放的,因为菜叶的每一个形状都是我切出来的,我看着它从生变熟,变美味。因为,它是我做的饭。”
秦既明塞了块热乎的酥肉到嘴巴里,“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小姐,之前嫌做饭毫无成就感的是谁?”
依然喝了碗热汤,“驯养了我的小王子先生,善变是女人的权利。”
酒足饭饱后,依然又背上了她新的小竹篓,出门扫荡,尤其是去搜刮这里的音乐,按照依然的话术,“这里的乐声有如天地之音。“
不论是在虔诚祈祷还是欢快庆祝都保留了音乐极原始的纯真。
依然正在小摊上挑CD的间隙,秦既明看见不远处几个老人正在下围棋,出来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在下围棋,没忍住也站在一旁观棋。
“不对不对,” 一个头发明显更花白的老头将对手刚下的黑棋子挪开,将自己上一手下得白棋放置在了黑棋的位置,“这回对了。”
另外一个驼背有些严重的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不下了,没意思,下一局棋悔十几次!”
秦既明观棋局,白棋形势一片大好,那一颗子并不会特别影响整体格局。
“嘿嘿,你也可以悔棋嘛。” 白胡子老头催促着,“快点走棋。”
“还下什么啊!除非你保证再也不悔棋了。”
“好好好,” 白发老头看局面稳了,一定输不了,“我保证,不悔棋了!”
驼背老爷子这才肯落子继续下。
周围都是熟悉的老人,这次来了一个不熟悉的年轻人,穿着少数民族的罩衫,手上绑着红绳,脖子上也挂着明显属于游客的饰品。
“小伙子你也懂围棋?”
“略懂一二。”
驼背老头来了兴致,“那你觉得我黑棋还能赢吗?”
“还有胜算。”
“几成?”
“你希望有几成。”
驼背老头捻着棋子道,“那当然希望是十成十。”
秦既明看白发老头下的这几步棋,“那就有十成。”
哟,驼背老头起了兴趣,他挑眉问,“那你说黑棋下一步走哪儿?”
白发老头不满意了,“小伙子说大话也不怕把舌头给闪了,我现在的局面,他还能赢?”
“黑棋粘。”
从小摊子上挑完CD的依然才发现秦既明不见了,心刚慌了小片刻,就看见不远处朝她招手的男生正和一群老人围在一起,这倒是难得。
“挑好了?”
“嗯。” 原来是在下围棋。
“这女娃子是你媳妇儿?真俊俏。” 驼背老爷子看着走来的姑娘锁骨上有一颗非常透润的玉石,“爷爷看你人不错,提醒一句,让这女娃子把脖子上的玉石藏好,容易招人惦记。”
秦既明颔首,“谢爷爷提醒。”
他将依然脖子上的项链解下,去附近店铺重新买来了根长一些红绳,再重新替她绑上,将玉石藏进了衣服里。
“你怎么又悔棋了!”
“你请了外援,就不准我悔棋了?”
“没事,爷爷,让他悔,这局我定让你赢。”
“好你个臭小子,口出诳语,看爷爷怎么教训你。”
可是越往后下,白胡子爷爷每步皆悔,越下越懵,“不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我想想。”
秦既明这才解答,“刚刚我有几手棋不过是故作高深,用于误导,您因为对黑棋的过分解读反而走进了陷阱里。有几手白棋走得也甚是精妙,却被自己给悔了。您的棋艺精湛,该更自信坚定些,而不是为了求胜,着了棋谜。”
看人下菜碟可是秦既明最擅长的事了。
“好你个小子啊!诓我!”
“哈哈哈哈哈哈!” 驼背老爷子心情大好,“好!好久没赢得这么痛快了!小伙子不错!有没有空去爷爷那儿坐坐,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秦既明看了眼依然,“你想去吗?”
依然看着他渴望的眼神颔首,“去吧。”
*** ***
那是附近玉器城里最大的一家店,光大厅柜台就有十几个,每个柜台的玉器在灯光的照耀上泛着夺目的光泽。此时店里有不少客人,尤其以赌石区最为热闹,人头攒动。
店里的员工看见老爷爷后鞠躬问好:“罗老好。”
老爷爷随意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带个小辈来看看。”
“老头子我这边的茶不太好,你们将就着喝。”
秦既明品了一口,“罗老谦虚了,您这的乌龙茶多味甘甜、清新可口,哪怕是不好茶之人都能喝上好几杯。”
依然也尝了尝,确实如秦既明所说,并不会有过重的茶味。
“哈哈哈,你这小子对我胃口,比我那气死人的儿子强多了。现在又懂玉、又好茶、又能静下性子下围棋的年轻人着实不多了。”
“不敢当。”
罗老掏出了一副棋,“老头子我跟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什么品质的货一眼便知。女娃子脖子里的那块玉敢不敢给老头子瞧瞧。”
秦既明笑着拒绝了,“毕竟是她贴身之物,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