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香+番外(24)

公子应了一声,笑道:“等我们安顿下来,就带你去见她。”

到了金陵,我第一件事就是瞧瞧厨房离院子有多远。这处别院虽然不大,但据管家所说,是昔日一位风雅王爷的别院,因此布置十分清幽。公子所住的院子名叫“幽篁”,屋舍四周皆是翠竹。我还没来得及不满意,公子已经安慰道:“过些日子叫人移桂树来,再种些花。正好这里就有池塘,种些荷花如何?”

我瞅了他半日,直到公子都有些不自在问我怎么了,才噗嗤笑出声来,故意道:“怪道公子方才屋前屋后地转,原来是想这个?我竟不知,公子何时也这样挑剔了?”

公子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无事忙”,讪讪道:“你先前不是说喜欢大姐姐院子里那些荷花么?我只是一时想起,怕你觉得这满眼的绿乏味,你不领情,还说我挑剔。”

原来还是替我着想。我不逗他了,笑道:“哪敢不领情?公子好意,我晓得了。”

我怕他心里不自在,说话间不自觉带了些吴音,自己听了都觉得太像撒娇。公子却好像很吃这一套,笑道:“既如此,明儿就叫人种。”

我们带的仆从不多,暂且也只雇了几个家丁和厨娘;因此把所有箱笼打开收拾停当完毕,已经是好几天以后。

阿福递信的第二天卫湘就来了。我见她身着骑马装,笑道:“姑娘来金陵,还学了骑术?”

卫湘笑道:“学是学了,只是还不熟练。今日原要进宫陪德昭看人打马球,明儿又要上学,后日还有些杂事。只是我急着想来瞧瞧你们,因此这样早就来,一会儿就走。”

我道:“知道姑娘一切都好,公子和我也就放心了。奚姑娘也进京了,姑娘可知道?”

卫湘道:“知道,她给我递了信。她说原也是不放心我,这才答应了老堂主。”

我们一行走,一行谈话。直到看见墙边一棵红枫,卫湘笑道:“栖霞山想必已经是满山遍野的红了。过几日我们一同去赏枫如何?也许还有些意想不到的人可以一见。”

她这话说得有些神秘,我自然是一头雾水。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卫湘的用意。

第25章

“......林叶脱红影,竹烟含绮疏......乌噪啄秋果,翠惊衔素鱼。回塘彩鹢来,落景标林箊。漾漾棹翻月,萧萧风袭裾......”我断断续续诵着李公垂(注①)的诗,随公子和卫湘先拜栖霞寺。

原本公子说考期尚远,还不到许愿的时候;且来这里进香,到时候还愿也麻烦,不如不拜;但卫湘坚持说这里香火旺盛,自南齐便富盛名,无论如何也该拜一拜才算虔心,我们便只好由她。

好在寺内风景也不错,池中锦鲤颜色斑斓,让我想起昔日在姑苏寒山寺瞧过的游鱼。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奚姑娘。

风起了,很有些凉。我伏在栏杆上望着水面一片起起伏伏的枫叶出神,冷不丁就听到卫湘在殿门口向人行礼请安的声音。

是谁来了?我支起身子回过头去瞧,却是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华服少年。那少年郎君容貌俊朗,行止也颇有气度,身边仆从环绕,我猜大约是世家公子。

卫湘向公子招手,我也跟了过去,只听卫湘笑道:“这是蜀王殿下。”

我忙跟着公子行礼,飞速回想这位小王爷是什么人——是当今皇后之子、德昭公主胞弟!

这可让我吃惊不小。皇后虽是继后,但她所出这一子一女都十分受宠。坊间传言,若非有元后所生的端王在前占着长子的位子,恐怕官家早就立了蜀王为太子。

只听这位蜀王殿下抬一抬手,笑道:“卫三郎真是少年有为,这样早就考中了州试。倘若父亲见到你,一定十分赏识。”

这就算是祝福公子能进殿试了。卫湘笑道:“多谢王爷吉言。王爷今日是来进香?”

蜀王敛去笑意,转而换上愁容:“祖母近来身体不安,父亲很是发愁。我听说这里十分灵验,因此来进香添油。”顿了顿,他又道:“卫姑娘既然陪家人同游,我就不打扰了。你今日不在宫中,阿姐可闷得很,我拜了香还要早些回去陪她。”

卫湘于是说了几句“王爷纯孝,太后知道必定高兴”这样的话,就与公子告辞。

出了栖霞寺,公子才道:“阿姐原来是这个用意?”

卫湘道:“蜀王一向爱才,府中门客无数。能认识他,怎么也不算坏事。”她见公子蹙眉,笑道,“我知蜀王与端王明争暗斗,因此并没要你站队的意思。路要一步一步走。”

公子不说话,我笑问:“大姑娘如何得知蜀王今日会来?”

“太后一向偏爱端王胜于蜀王,因此不论是真孝顺还是怎么,蜀王必定会有所表示。他一贯做事高调,自然要选一个远些的地方表一表辛苦。这些日子杂事不少,唯有今日官员们休沐,也不上课,因此我猜他今日会来。”

我笑道:“大姑娘神机妙算。”这时我听她轻嗽一声,忙问:“姑娘可是着了凉?要不要请奚姑娘瞧瞧?”

“只是这风有些冷,不妨的。茯苓近来不得空,还是不烦她的好。”

“回春堂很忙么?早上经过的时候倒不觉得呢。”

“太后抱恙,总说是宫中太医无能胆小,只敢开些温吞的药混着。因此我向德昭荐了茯苓,请她一试。这些天她在太医署,我还没怎么见过她呢。”

如果奚茯苓能够治好太后,大约从此就能在宫中站得住脚了。卫湘又是引公子见蜀王,又是把奚茯苓往宫中举荐要讨德昭公主和太后欢心,这让我很感慨。卫湘真是铁了心要为自己铺路啊。

从栖霞山回来之后公子就不大出门,整日在家温书。我知他紧张,故而不去打搅,也嘱咐杏儿手脚轻些,勿要分了他心神。

金陵冷得很快,转眼就是冬至。厨娘特意按照姑苏旧习,给我们煮了混沌(注②)。

我道:“外头好大雪,都堆起来了。”说着添了素香,在炉上烘手。

公子见我搓手不住,道:“又手冷了?怎么不多穿件?”

“从外头回来,难免冷些,不妨事。公子的脚炉不热了,我拿去让人添炭。”我把炉子递给杏儿,回来又道,“方才大姑娘递信儿过来,说年节席面定在青云楼,就咱们自家人。”

公子不置可否:“阿姐是打算给我引见什么人?”

我笑道:“公子好像很不情愿?上回大姑娘把公子的诗文拿去给蜀王,蜀王瞧了不也说很好吗?况先生也没有反对。”

公子看起来有些闷闷的。“只是有些不明白,接下去该做什么。读书,考试,做官,都是为了什么呢。”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声轻叹飘散在素香的青烟中。

我心想没有做成事之前还是不该聊这种傻天儿,太执着“意义”容易钻牛角尖,这不是什么好事。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

直到杏儿拿了新的脚炉进来,我接过来问道:“怎么去了这样久?外头这样冷。”

杏儿笑道:“瞧见阿福在堆雪人,就瞧了一会子。姐姐玩不玩?”

我被她勾起了兴致,回身道:“公子在屋里也闷得很,不如出来散一散?”

雪纷纷扬扬飘了个铺天盖地,眼前是满目洁白。我同杏儿一开始是商量着要堆一个雪人,只是她说要只老虎,我说要只小猪,争执一番谁也不肯相让,最后不知是谁先开始抓雪打人,我们两个闹作一团,在院子里一追一躲,只是乱砸。

一把雪砸进袖口,顺着手腕滑下去。我冷得一哆嗦,笑道:“杏儿,你别跑!”说着把雪团一团,捏了个结结实实砸她。杏儿一躲让过了,又抛过来,砸到我脚面。我不得不说在打雪仗这方面我可真是毫无天赋,抓一把扬过去,在空中一个弧形就散了,半点落不到她身上。

回头瞧见公子在廊上笑,我忙笑道:“公子隔岸观火,只是袖手旁观!”

公子扬声笑道:“你们别殃及我这个池鱼就好!”

我同杏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就往公子站的地方跑。我慢条斯理团了个雪球,然后看准了就扔。杏儿灵巧让开,那雪球不偏不倚砸中了公子的小腿。

我和杏儿都笑。“公子这会儿还能不能置身事外了?”

公子便走下来,随便拾了一点雪过来作势往我这里抛。我正要躲,却发现他还握在手里,只是做了个假动作。他又扬手,我又躲,公子还是没抛,笑道:“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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