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萝帷+番外(47)

“我好疼……”仿佛自己身体分三节,中间那节到处都疼,就连动一动都不行。

周之南带着她手贴在自己脸前,低着头,仍是满脸悔意。

她后知后觉道,“我,怀孕了?可我昨日骑了马……”

你何止骑了马,还吃了不知道多少应当忌口的东西,且阴至寒的桂圆薏米,你也吃了。

“萝儿,我们总会有孩子的。”周之南试图委婉道出事实。

阮萝霎时间觉得胸腔在缓慢而大幅度地起伏,呼吸变得急促,泪水比理智更先一步迸发。

她有些看不清周之南的脸了。

男人伸手帮她擦眼泪,指腹触及在脸上,这屋子里每一缕空气都是温热的,只两人的心同样都是冰冷。

晨间的鸟叫声清脆,是春日里最盎然的生机,可高宅美屋中,有生命在流逝,有人内心岑寂。

她忍着疼侧了身,蜷缩起来,头要埋在被子里,周之南半分办法都没有,只能在旁边陪着。

“是我的错。你年纪小不懂是理所应当,我的罪责大了。”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他已经把自己陷进悔意中无法自拔。

阮萝掀开被子冒出头,撑起上身胡乱地摸他的脸,“你不要这样……”

为了让他减轻心里那份对自己的责怪,她啜泣着说:“我们当它没来过好不好……”

可他是世间顶温柔的,摇头,“你这般说,它会难过。”

阮萝心头一恸,只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抱在周之南肩头,也不再哭,可仍是满心的哀伤。

她在耳畔低语:“我们等它再回来,它一定会回来的。”

仿佛彼此都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静默许久,阮萝喊饿。他本想亲自去给她煮碗粥,现下四点多钟,天蒙蒙亮,家里下人都还没起。但阮萝不允,非要他陪着,只给两分钟去叫梅姨的时间。

然后要被他搂在怀里,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

因怕她饿,梅姨没多煮,看着熟了赶紧送上来。阮萝见是一碗白粥,嘴撅得老高。可李自如吩咐过,先不能乱吃,还是应当稳妥些。梅姨答应问过李自如后午间给她做好吃的,才勉强吃下。

周之南一口一口的喂,还要问“肚子疼不疼”,阮萝经历了骤然失去的滋味,现下他陪在身侧,只觉得心头又多了股暖意。

吃完她让他也进了被窝,天光大亮,有情人在赖床。

周之南小心护着她,生怕弄疼了哪里,现下是两人的私语时间。

“娇娇,只要你康健,哪怕是孩子,与我来说都是小事。”

这是他肺腑之言,只他没想过阮萝有多么渴望拥有孩子。想想,他觉得她还小,只是他觉得而已,好似从未问过阮萝。

现下被她捂着嘴巴,不许再继续说。

“你这样说,它也会难过。”

“周之南,不许再说。”

应当庆幸她年纪小,恢复得快,没两日就不再疼痛。只她北方人,口味更重些许,李自如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吃味道重的。家里那个北平厨子都被周之南平白无故包了红包,让他回家休息一月。

直到被李清如扯着进了琴房,道再贪吃就多练一小时的琴,阮萝败。

商会里,周之南请了新秘书,他日日都要踩着最早回家的时间,处理完手头事务。

回家见阮萝拿着本李清照的词,人已经栽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打盹。香花美人,好不自在。

当然要忽略美人微张的嘴,正流着涎水。

他走过去夺了她手里的书,正读到《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倒是比纳兰容若的好些,大抵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盈盈绕绕情丝的婉约词,周之南挑眉,尽量去理解。

阮萝感觉到有人,醒来擦了擦口水,见周之南拿着她的书,跳起来抢。

“你拿我书作甚的?还我。”

周之南故意躲着不给她,还要说让她羞臊的话:“你这是想我了?”

他也读过,红藕香残玉簟秋这首诗,是李清照与丈夫离别后的相思作。

阮萝果然羞了,“你要些脸。”

“李清照的词,我倒也算喜欢一首。”

他极少与阮萝谈诗词,这让她有些好奇。

“哪首?”

男人声音清朗,如湖水本身,“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i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阮萝绷不住笑,推搡着啐他,“你还当自己是客了。”

“好娇娇,教我闻闻。”

他从背后把她环住,低头在她耳边嗅,是梅姨特地熏过香的味道,今日是紫檀香,有些禅意的幽静。

“周之南,你别当我没读过。那是姑娘家的长袖子,你在我耳边闻个什么劲。”

他再扯了她胳膊,闻旗袍袖口,“这不是一样?”

阮萝敏感,被他鼻间气息呼得痒的直躲,两人在秋千旁边打闹,倒是他被带成像个二十岁的孩子。

同期,程砚秋率秋声社全体成员打北平来,抵达上海,筹备新剧。

上海的天,开始暖起来了。

第57章 57.锁麟囊

周之南心知,她远不如表面上那般不甚在意的轻松样子。因自从清明噩耗,阮萝将近一月未出门。就连平日里不太喜欢弹的钢琴都拾起来练上一练,同李清如学了好些新曲子。

钢琴原是一开始让她学着养性子的,本想着学几个流行的,正经时候拿得出手就行。可李清如看法不同,她待李清如当半个姐姐,总觉得她说的有理。

周之南自也乐得她学更精。

那头,程山失踪,程夫人时常有心悸的毛病,这下更是开始卧床。程记药房乱成一团,程美珍临危受命,苦苦支撑。总归最后是要落到沈家手里,谁教她已经嫁人,且程山没培养出来个中意的接班人。

但如今沪上无人关注程山程老板。

得最高调注意的应是程砚秋程老板。

在申报刊登程老板将要露演新剧《锁麟囊》的宣传新闻之前,周之南已经定好黄金大戏院首场的包厢。他和韩听竺一直最喜程派唱腔,角儿终归是有成为角儿的道理,断没有平白无故火起的。陆汉声和李自如对戏倒没那么上心,只偶尔同去听听,排解心情。

他提前一周同阮萝讲,月末出去看戏,是北平秋声社的程老板到沪,周之南承认也有着想带阮萝出去走走的意图,她总这么在家待着不是个事儿。阮萝见周之南满腔期待,靠在那笑了笑,应了声“好”。

男人见她愿意出门,高兴得紧,第二日又请了秦记的师傅上门给她量尺裁衣,正能赶着看戏前出工,她倒是兴致缺缺。周之南听了师傅报备的,阮萝腰身比上次减了两寸,心里噎着股劲地难受。

回到家还要故作轻松地问阮萝,“今日衣裳料子选的如何?”

她歪头,手里正抱着本书。林晚秋同她通信,教她多看书,她倒是奉为隽语。

“那师傅非说有匹鹅黄色的料子好看,我不喜欢,觉得扎眼,清如姐姐作主给定了。你说她平日里净穿那些素雅料子,却给我选亮登登的,哪门子道理。”

周之南边换衣裳边听她碎碎地念这些,只觉得她若现下是真的开心,这一辈子的岁月也是过得顺遂。

民国29年4月30日,程砚秋的《锁麟囊》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门口厅里摆着各家商界老板或政界要员送的花篮,票务处压力大得苦不堪言。

周之南揽着阮萝悄然上楼,仍是上次正中间的包厢,仍是那几个人,再加上回国的李清如。

落座后,侍应的人送上张毯子,周之南接过给阮萝盖住,怕她坐久了受凉。她用眼神嗔了他一眼,教他低调些,被周之南握了双手,不甚在意地笑笑。

自上次听了《苏三起解》,阮萝今日倒也是认真看了起来,她虽不懂什么程派青衣,只是听个兴致罢了。

四平调起音,幕帘子拉开,大戏开唱。

因是新编剧目,几人都看的认真。时而阮萝有看不懂的地方,小声问周之南,得他解惑。

程派唱腔幽咽婉转,唱到薛湘灵落难后的光景,阮萝情绪涌动,有些泪目。她自打那事后,性子愈发的矫情了许多,平白无故就会伤春悲秋,这般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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