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奎倒下后,谢千语第一时间拨了120,然后又打给周熠,只说晕倒前接了个电话。她说的不多,也无需多说。一个男人大清早在一个女人住所浴室里晕倒,任谁都能脑补出前因后果,周熠并未评判一词,只是叮嘱她不要慌。
救护车来得很快,他在电话里听到那边急救人员问,病人是否有心脏病高血压等病史,以及药物过敏……他说:“告诉他们,都没有。”
谢千语愣了愣,转达了他的话。
周熠当然知道,对敌人,向来要做到最大限度的了解。
只是百密也难免一疏。
没想到连头疼感冒都很少有过,健壮得像铁人一般比他还铁石心肠的人,居然会受刺激而晕倒,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没想到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许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他目标太明确,其他的都不萦于怀……
救护车离开后,谢千语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影响了你的计划?”
“没有。”周熠补充:“放心,我不会拿这个做文章。”
言下之意,不会有损她的声誉。
然而听筒里并未传来如释重负的意思。
他缓和了语气道:“你别多想,也别内疚,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现在走不开,稍后再联络你。”
可等他再联络时,对方却始终忙,不是加班就是出差。
其实他也猜得到,她在躲着他。
今天为何又出现在瑞和?
也许是来做工作上的了断,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开会,也许,女人的心思千回百转,若非必要,他从来不愿去揣度……
此刻,周熠想起刚才无意中提的那句“不行就把人拍晕了送回家。”
早知如此,他还真不如把她拍晕了送回老家。
父母就算再强势霸道,也好过外面的险象环生,人面兽心。何天奎也不至于来找他要人。工作单位就算签了合同,找个理由也能应付过去。这种事,顾远钧想象不来,更做不出,对他来说,并非多难。
掳人越货,也算是他看家本领之一。
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周熠很少有后悔的时刻。虽然很多重大决定,都做得堪称草率,虽然他的人生轨迹,早已偏离正途,或者说背离了普世价值观。可他只有一个人,只需对自己负责,只要自己不后悔,不动摇,就可以坚定地走下去。
一心一意。或者,一意孤行。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22
第30章 雪上加霜
天已完全黑下来,街头灯火通明。
何唯坐在车里,连打了几通电话,或者发信息,分别给舅舅,妈妈的秘书,还有妈妈几个深交的朋友,只是试探性询问,不敢多说。唯一一条有价值的反馈来自秘书,说是田总监已经请过假,病假,一个月。
这么个语焉不详的病假,反而更让人担心。
车门被拉开,陈嘉扬手里满满当当,递过来一杯热可可,自己拿的是咖啡,纸袋里还有汉堡,只是两人暂时都没胃口。
何唯喝了口热饮,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喉咙一直是发堵状态,暖流划过咽喉、沿着食管一路流进胃里,狂躁不安的心似乎也得到一些安抚,就像身边的人,有他坐在一旁,就能多一点安全感。
她问:“现在报警,是不是还不能马上立案?”
陈嘉扬也在喝咖啡,点头:“要满四十八小时。”
他补充:“应该还不至于要报警。”
何唯看了他一眼,他说:“上市公司高管失联,会引发各种猜测。”
身边的人似乎扯了下嘴角。
陈嘉扬继续:“我刚才也打了几个电话了解情况,其中一个是打给张鹤祥,就是你们的那位张董。”
何唯脸上划过一丝愤慨。
他知道,以她的孩子气,现在恐怕把全体董事都划到那个人的阵营里去了,所以自然也不愿去找他们询问,哪怕那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群人。
他解释道:“其实张董人不错,他一直站在你爸这边,也投了反对,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也没办法。”
“他说什么了?”
“他很担心你,让你别怕,有事可以找他。他还说,周熠现在持有的股份里,包括你妈妈那一份,而且签了协议。”
何唯惊讶:“怎么可能?我妈不可能把股份给他,一定是他胁迫我妈,会不会是……他绑架了我妈?”
那家伙有什么做不出的,敲诈,猥~亵,各种下三滥手段。她脸上发热,不知是愤怒还是羞耻,眼里也有些潮湿。
陈嘉扬看在眼里,忙说:“还有一种可能,你妈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何唯看他,“什么意思?”
陈嘉扬斟酌用词:“周熠这次是有备而来,你爸又忽然病倒,你妈如果不能说服其他董事,即便说服了,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他现在手里股份多,而且,手段也多,硬碰硬,于大局无益。”
何唯不解:“那也没必要失踪吧?”
陈嘉扬问:“你妈妈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异常行为?”
何唯立即想到那一场母女间的体己话儿,“是说了一些。”
陈嘉扬郑重道:“小唯,商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尤其是我们这些民企,生存发展都受到诸多限制,融资难,上市难,转型难,具体工作中难免会用些非常手段,”他略一停顿,“而且,一家企业的财务总负责人,承担的风险最大,如果周熠收集到这些,以此要挟,你妈也只能配合。”
何唯问:“你想说什么?”
她虽然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但好歹耳濡目染多年,知道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也有底线,比如“违规不违法”,难道周熠刚污蔑她爸是罪犯,现在陈嘉扬也要暗示她妈涉嫌犯罪吗?
陈嘉扬柔声问:“小唯,你相信我吗?”
她抿唇,点头。
“我答应你,动用一切关系,尽快找到你妈妈。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为别的,等你爸醒了,看见你瘦了会更担心。”
何唯眼圈立即红了。
陈嘉扬心疼不已,想要像从前那样揉揉她的发顶,或揽她入怀,他的手刚抬起,何唯却别开脸,用手背随意抹了下眼,然后把车窗摇下一点,让风吹进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那依你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陈嘉扬也恢复理智,想了下说:“他现在是代理董事长,所以一定想尽快把位子坐稳。”他顿一下,“如果你爸能及时醒过来,还可以反击……”
两人同时想到一处,如果周熠不想让何天奎醒呢?
***
陈嘉扬把何唯送到家门口,临下车前他宽慰道:“还有我。”
何唯轻笑:“这话,我爸以前说过无数次。”
“考试考砸了,我妈数落我,我爸就在旁边说没关系,考不上大学也不怕,当不成艺术家也没事儿,老爸养你。”
何唯说完,不由想起那时的情形——这番话一出口,妈妈的火力就转移到爸爸身上,然后爸爸就会冲她眨眼,示意她快溜。
以前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小事,如今一想起来,眼底酸涩,胸口闷痛。她赶紧眨了眨眼,在情绪失控前匆匆下车。
陈嘉扬目送着她进了大门,然后叹口气,没急着离开,而是点了支烟。
他在快餐店排队时,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自报家门,开门见山,“别让她折腾了,又不是三岁小孩,睡醒了就到处找妈妈。”
这话说的简直欠揍,他即将出口的反击被对方下一句成功堵回,“找回来就是被警方传唤。”
他愣了下,问:“你什么意思?”
“我猜你能懂我的意思。”
“所以你就是用这个从她妈妈手里拿到股份?”
那边轻笑一声,“消息还挺灵通。”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虚张声势?又或者是怕我们惊动警方?”
“你可以不信。”
“你为什么不亲自跟她说?”
“她太激动,我想你能比她冷静点。”
他隔着玻璃窗看到自己车里的人影,孤单无助,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他压制不住怒气,低声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还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
那边似乎顿了下,说:“与你无关。”
然后就挂了。
陈嘉扬回忆的同时,已经调出那个号码,先是保存,然后拨过去:“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