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10)
徐百忧和熊定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是有人高价收购回来,无偿捐献给咱们单位的。”李政撂下筷子,压低声音,“隔三差五,咱们工场是能收到些珍稀动物的皮张吗,听说都是同一个人捐赠的。不要以为只有欧美人流行收藏标本,咱儋城的隐形富豪照样不含糊。而且那人应该和师傅交情匪浅,还给咱博物馆捐了不少钱呢。”
“为什么一个私人藏家会这么慷慨,无偿向博物馆捐献皮张?”熊定方不明白。
“三师弟啊,三师弟,说你是书生你还真是书生,社会阅历太少。”李政逮着机会就喜欢敲打他,拿腔拿调,“全国的标本制作师才多少,何况咱儋城。咱师傅手艺数一数二,在博物馆待了一辈子,对博物馆的感情比对自己家还深。人家那叫投其所好,讨好师傅,先讨好博物馆。”
“那人是谁?”熊定方又问。
“我要知道,还能说他是隐形富豪吗?”三头六臂的李政也有知识盲区,“家世背景越雄厚,一般越低调。当然啦,再能藏富也不可能一点讯息都没有。我只知道那人在儋城上流阶层当中,算重量级人物。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我们眼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忌惮三分。”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关子顿了一顿,“据小道消息称,那位富豪是个鳏夫。也有消息称,他因为没能得到心爱的女人,发誓一辈子当老处男,终身不娶。”
熊定方老学究似的推推眼镜,严肃道:“不结婚不代表是老处男。”
李政不怀好意地冲他笑,“挺懂啊你,小处男。”
“我……”
熊定方舌头打结辨不出话。
他面皮薄,小师妹在场更觉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徐百忧其实没太听清他们聊什么。
直觉指路,联想到她工作间里的那只金带喙凤蝶。
会不会也属于那位神秘的隐形富豪藏家……
正走神,李政接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下午放假。
办公楼线路故障临时停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检修好。师傅念在他们连继加班辛苦,没向馆里申请,自作主张放假半天。
靠意志力撑到现在,徐百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
午后,秋日高照。
自然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在阳光里熠熠生辉的时候,有一束阳光也顽强地穿过瑞安路317号二楼的窗户,吻在了一双男人的大脚上。
似乎觉得痒,两只脚丫子互相蹭了蹭,与此同时,从床头传来一声缠绵梦呓。
透着不可描述的浮浪,因为来自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真特么想一直浪下去啊!
贺关在梦里想。
将醒未醒之际,哪里发出细细索索的怪响,近的好似就在耳朵眼儿。贺关嫌吵,抓着梦的尾巴舍不得睁眼,扇蚊子一样挥了两下,翻过身继续睡。
嘶——
梦飞了,人也疼醒了。
贺关拧着浓眉睁开眼,又听见那怪响,循声头一转,吓一跳。
金水和三毛蹲在他床边,头碰着头,正像瞻仰仪容一样,瞻仰他。
怪响来自金水的笑,尖尖细细,像唧唧叫的老鼠。
见贺关脸色似乎不太好,三毛急忙捂住金水的嘴。
他掬起笑,“关哥,你醒了。”
贺关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又把眼睛闭上。
金水扒拉下三毛的手,像挣表现一样,急吼吼问:“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有什么可问的,肯定是咱们睡觉的时候回来的啊。”三毛削他后脑勺,打样一般,提出自认更有价值的问题,“关哥,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们?”
“你问的也不怎么样。”金水翻白眼,“门又没锁,叫醒我们干嘛?你要给光哥准备洗脚水吗?”
“看看看,一天只知道看你那些破小人书!”三毛卯足劲削他,“你忘了,茹玉姐说关哥一回来,就……”
“闭嘴。”音调平平,不用睁眼,贺关不怒自威。
金水和三毛只安静小一会儿,又开始不安分。
金水:“昨晚上幸亏关哥你把那帮王八蛋引开。”
三毛:“我们还以为……”
“不如说是因为你们跑得快。”贺关打断,朝他们竖中指。
俩小年轻也觉得不好意思,嘿嘿笑。
“那也是因为关哥你以一敌十,我们才有机会跑呀。”三毛会说话。
“关哥,你没什么事吧?”被子盖着看不见,金水关切地问。
人都回来了能有什么事,贺关不耐烦,“反正没死。”
看头看脚确实没毛病,三毛仍不放心,“没受伤吧?”
一提起受伤……
贺关突然一屁股坐起来,脑壳咚的撞响上铺床板。
俩小年轻都替他疼的皱眉,他却好似没感觉一样,表情由阴转晴。
比川剧变脸还快。
贺关没穿衣服。
掀开被子,便露出侧腰碗大的医用纱布。
金水一惊:“真受伤啦!”
“关哥,你快躺下,快躺下。”三毛也忙道。
贺关这二货不仅没躺下,而且还很混不吝地,一把揭开了覆在伤口上的纱布。
大敞着新伤,他跟吆喝买卖似的,洋洋得意道:“瞧瞧这针脚,是不是缝得特整齐,特漂亮?”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炫耀。
金水和三毛定睛,又红又肿怪吓人的,实在看不出哪里漂亮。
所以,他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关哥,是你自己缝的吗?”
“我自己缝个逑!”
没眼光。
贺关懒得和他们废话,低着头扭着胯,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小心翼翼地又把纱布贴回去。
等等,再看一眼。
这样子有点骚。
金水和三毛互相对视,得出一个新的结论——“关哥,是你女朋友缝的吗?”
“可是关哥好像没有女朋友吧?”金水问三毛。
三毛也纳闷,想了想,问贺关:“关哥,你看上给你缝针的女医生了?”
“为什么一定是女医生?”金水抢话,脑子不过弯,“也有可能是男医生啊。”
三毛恍悟:“对哦,也有可能是男的。”
男的?她可比男的更爷们儿。
贺关没闲心搭理他们,挂着嫌弃相,躺回被窝。
双手交叠垫脑后,左腿肚搭着弯曲的右腿膝盖,大脚板抖啊抖。
那女的三番两次对他下黑手,他贺关脑子进水了才会看上她。
再让他碰见,分分钟弄死她。
对,弄死!绝不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殡葬业的闭环鄙视链是我瞎掰的,不可信。
第8章 第八朵花
贺关脑子进没进水,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那女人倒是好像水一样,贺关躺下一闭眼,就无孔不入地往他脑袋里钻。
睡也睡不着,贺关索性起床,随手找件衬衫穿上,敞着扣,去给关二爷上香。
黄花梨的佛龛设在客厅一角。
红脸虬髯的立刀关二爷,威风凛凛足有半米高。
是江茹玉不远千里从大庙里请来的,还请高僧开了光。
辟邪除煞,消灾去病,保佑家宅平安。
殡葬是个暴利行业,全国最大的上市殡葬公司,毛利润高达百分之八十。
一块香骨头,大家都想啃一啃。
说白了,这一行赚的是死人钱,有尸源就等于有生意。
前面提过,干这行的三教九流都有,早些年行业乱象丛生,为争夺医院尸源,确实是比谁的拳头硬。
乌烟瘴气的氛围近两年有所好转,大家也开始学着照规律办事——看谁有本事承包医院太平间,垄断尸源。
规矩有人守,自然也有人当狗屁。
昨晚停车场那一架,就是因为有不守规矩的竞争公司,到“寿蚨”承包的三医院太平间做小动作,搞事情。
来啊,谁怕谁呀!
贺关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同事去理论,一言不合就和对方开干。
他现在回想,深夜追车那一幕,还是挺惊险的,确实该给关二爷上柱香。
光顾着脱身,头脑一热钻那女人车里,他现在也有点后悔。
钻都钻了后悔也没用,如此再一想,他立马又释然了。
香灰炉里插着满满一堆的香屁股。
十有八九是金水他们昨晚上吓尿了裤子,求关二爷保平安。
贺关打开香盒,靠,一根香没给他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