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82)
两人回到四楼,徐百忧检查完身份证,没多说什么,带着唐醉下楼。
唐醉偷偷摸摸躲在车里抽烟,动作娴熟,看也能看出烟龄不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徐百忧烟龄十年,没理由责备唐醉。
她不闻不问,唐醉自己先主动解释,“表姐,我□□过敏,熬夜啃书的时候,只能靠抽烟提神。当刻苦型学霸压力超级大,怕学秃头,真希望能变成我们班那个天赋型的学神。”
小姑娘洋溢着崇拜的眼睛会说话,徐百忧怀着七八分的把握问:“你喜欢那学神?”
“喜欢。”唐醉大方承认,吐纳烟雾又唉声叹气,“就是人长得太挫,个还没我高,我有点下不去手。”
徐百忧忍俊不禁,视线漫不经心地滑出车外,穿过熙熙攘攘的马路,不觉间就定在对面超市,恰巧捕捉到顾氏阿婆的佝偻身影。
穿着件藏青色棉袄,和上次一样坐在超市外面的排椅,晒着太阳,手里摆弄着个小东西。
徐百忧推门下车,回头叮嘱小表妹一句,“抽完记得走走,散散味。”
“遵命!”唐醉敬个礼,问,“表姐你去哪儿?”
徐百忧:“去看看顾阿婆。”
唐醉朝对面望一眼,从兜里摸索出什么,探身递出窗外,“给,阿婆喜欢吃。”
两粒俄罗斯产的紫皮糖。
徐百忧眉眼生笑,收入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盘河的情节走完,就走悬疑向的重头戏!
第64章 第六十四朵花(二更)
上一回,徐百忧之所以会出现在利群超市门口,她仍记忆犹新。
有个小胖墩坐摇摇车,无人照看,她担心孩子安危。
儿时有过被拐卖的遭遇,对身边没有大人的孩子,她总会对多一分警惕和敏感。
难免会显得有些神经质。
今天超市外面的三辆摇摇车全部客满,还要排队。徐百忧过马路时,条件反射一样,先迅速确定每个孩子是否都有家长陪护。分神出去踩着闪烁的绿灯穿人行横道,有急躁的司机按喇叭催促,车身险险擦着她后背呼啸而过。
她浑然未觉,径直走到顾氏阿婆跟前,面露微笑,低柔喊一声,“阿婆。”
顾氏阿婆忙于对付手里的玩意儿,犯了难拍拍打打,没听见。
第二声,还是没听见,徐百忧索性挨阿婆坐下。
见她鼓弄着个呆萌小马驹造型的LED台灯,似乎哪里出了故障,徐百忧伸出手,“阿婆,我看看可以吗?”
顾阿婆正没辙,有人主动帮忙,她也不看来者正脸,只当是邻家谁的小丫头,便把台灯递过去。
“插了电源不亮,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好。”
徐百忧仔细检查,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小马驹腹部的USB电源接头插反了。
摇摇车旁边地上有插线板,徐百忧重新插回接头,走去试了试,台灯一瞬亮起。
她举在手里,反身给顾阿婆看,“阿婆,好了。”
“呀,亮了!亮了!”
阿婆一喜再一定睛,这才瞧着小丫头面生,又好像有点面熟,“你是?”
“我是小忧。”徐百忧坐回原位,指去对面外公的家,“我上个月托您……”
没等她说完,顾阿婆就想起来了,拉起徐百忧的手,埋怨道:“你明明是文老哥的亲外孙女,为什么要骗我说是远房亲戚呢?你还怪你外公?”
徐百忧不知该如何解释,眼眸低垂,轻轻摇头。
“姑娘呀,这些年你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顾阿婆疼人,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感慨万千,“那么小被坏人拐走,怎么可能没受苦。拐孩子的太作恶,抓到就应该枪毙,应该千刀万剐!”
徐百忧面容沉静,默默听着。
比起那些早早夭折的孩子,比起那些仍未曾家人团聚的孩子,她已经足够幸运,没有必要活在儿时的阴影里。
她是命运的受害者,但她不能做生活的受害者,不能永远被不幸的遭遇所绑架。
来自善良人的关怀与疼惜,徐百忧照单全收,只是一言不发,不去为旧日苦难多添一丝一缕的沉重和凄哀。
顾阿婆沉湎于悠悠岁月,喃喃说着,又忆起些往事,“那时候,文老哥还没起这大房子,你们一家挤挤挨挨住在以前的祖屋里。执清坐月子的时候,我煮了二十个红皮鸡蛋,去看过你们娘俩。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一生下来就漂亮,干干净净,眼睛又黑又亮。你那时候随你妈,再长大点,又和你爸越来越像。像谁都好,你们一家相貌都俊。”
顾阿婆一面讲,一面用不再明亮却不浑浊的双眼,仔仔细细端详徐百忧。
布满斑纹的手指抚过她的长发,阿婆眼底不觉泛起点点泪意。
“阿婆,吃糖。”徐百忧嫣然一笑,“我听表妹唐醉说,您喜欢吃糖。”
“喜欢,喜欢。”盯着紫皮糖,顾阿婆眼馋又迟迟没接,“我孙子去年带我做体检,大夫说我眼压高,容易得青光眼,要少吃糖。”
“您吃一颗,我吃一颗,咱们不告诉他,好不好?”
“好,好。”
一老一少有了共同守护的小秘密,又亲近许多。
顾阿婆像偷吃怕被发现的孩子似的,把脆皮糖飞快嚼得嘎嘣响,喜滋滋不住说,甜,真甜。
没来由地,徐百忧想起了贺关吃士力架的模样,和阿婆居然有两三分相像。
等阿婆吃完糖,她把小马台灯还给她,问:“阿婆,这是您孙子的吗?”
“他以前的台灯坏了,我给他买个新的,都说这种好,不伤眼睛。”
阿婆慢悠悠摸着小马驹的尾巴,“我孙子属马,人也跟小马崽子一样,没个定性,动不动发脾气尥蹶子。野得很,小时候坐不住不爱学习,一看书就打哈欠喊困。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转了性似的,天天晚上抱着本书看。”
顾阿婆的话有如穿针引线,拼接出一个完整而立体的男人形象。
徐百忧明眸善睐,了然于心地笑了。
“我问他看的什么,他还不好意思,不肯告诉我。”阿婆把小马驹当活人,又爱又恨地打它一下,“八成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人家嫌他没文化。有书读的时候不好好读,现在知道为喜欢的姑娘用功了。”
徐百忧不禁加深笑意,“阿婆,您孙子读的是这附近的盘河五中吗?”
“是啊。”
顾阿婆引颈眺望五中所在的方向,不遗余力地数落自家小马崽,“高中三年没读出什么好成绩,这一片倒是全摸熟了。前些年,他挣到钱要找地方给我开小超市,哪也不去,只选这儿。别说,我这超市开不到一年,就回本了。”
“说明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徐百忧笑赞。
“那我可不知道。”
顾阿婆也笑,露出藏在岁月折痕里的满面骄傲与欣悦,“他啊,不是读书的料,走过不少弯路,也没什么大出息。可我这个老婆子觉得,我孙子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心善,心肠也软。他一定和他爸一样,疼媳妇,舍不得自己媳妇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
阿婆自顾讲的投入,没留意到身旁姑娘已经面晕浅春,连耳朵尖也像沁了血一般。
“也不知道他喜欢那姑娘人怎么样,会不会嫌弃我这个拖累人的老太婆。”顾阿婆忧心忡忡地叹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怕自己变成子女们的累赘。我可得把我身体顾好,不能给我孙子我孙媳妇增加负担。”
“阿婆。”徐百忧心房一塌,忍不住张开双臂,揽住跟前可爱又可敬的老太太。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顾阿婆不明所以,拉着她的胳膊,关切地问,“想你爸妈了?怪我,怪我老婆子不该提的。不说了,不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是,不是。”徐百忧将脸躲在她脑后,因感动而鼻端酸涩,她强忍着,“阿婆,我就是喜欢您,想抱抱您。”
顾阿婆哪里消受得了年轻人的赤诚表白,脸上臊,赶忙道:“喜欢我干什么,喜欢我,不如喜欢我孙子。”
徐百忧半张脸枕在藏蓝棉袄里,闪着璀璨泪光笑逐颜开。
她用无声唇语,肯定非常地告诉可爱老太,喜欢的,很喜欢。
可惜顾阿婆听不见,她的小马崽也听不见。
此刻,他正在超市二楼的库房里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