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72)
三毛金水看得肝颤,大气不敢出,呼吸都像犯错。
没等车子启动,他们忙战战兢兢钻到殡仪车后部,准备装殓用的卫生棺,入殓棉布和入殓带。
这是徐百忧第二次坐殡仪车。
第一次坐时,她笼罩在好姨婆离世的巨大伤情中,全程低着头掉眼泪。
没想到第二次是居然被胁迫,实在有些乖谬,她转回头梭巡一圈,看到一次性的防护服,鞋套,和担架。
后车窗边还挂了一串用于辟邪的黄铜钱,下面坠着红穗子。
“做你们这行很辛苦吧?”
“不是人干的。”
徐百忧问的是后面的三毛和金水,回答的却是开车的贺关。
她把脸转回来,“能具体讲讲吗?”
贺关好像故意和她对着干似的,不胜其烦地道:“你问他们。”
徐百忧好笑地瞅他一眼,不用她再张口,三毛和金水执行力超强,已经大聊特聊起殡葬从业者的血泪史。
金水:“我最怕去没有电梯的地方收殓。干这行最忌讳遗体落地,遇到体重轻的遗体还好,就怕遇到重的。一趟楼梯爬下来,手抖的都不是自己的了,还要遭人嫌弃白眼。”
三毛:“我最怕接严重腐烂的遗体,那味,简直没法形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接个独居老人的遗体。突发脑溢血摔死在家里厨房,死了半个多月,味儿散出来了,邻居才发现。”
“我们都以为那老人没孩子,没人养老没人送终,其实他有三个儿子呢,大儿子还是个高学历的博士。”金水接过话,满脸鄙夷地咂舌,“啧啧,我怀疑他小学没毕业,‘尊敬老人孝敬父母’,小学生守则,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明白了。”三毛笑着拿他开涮,“怪不得你成绩不好,学跑偏了,小学考试又不考小学生守则。”
“你咋不提高考呢。”金水不服,有美女在都爱面子,酸溜溜奚落道,“我好歹考上大专没去读,你才考一百多分。公司外面的野猫爪子随便刨几下,也不只一百多分啊!”
三毛脸上挂不住,照他后脑勺打一巴掌,“我那时候是玩游戏耽误了,要再来一回,老子能考清华北大!”
金水讲文明,动口不动手,“用嘴考吗?”
“我嘴上功夫比你手上功夫厉害多了!”三毛贱兮兮笑,撞着金水胳膊,没脸没皮炫耀道,“你趴窗台流口水的时候,哥哥我可在‘梦巴黎’里……”
车没开完,前面飞来一只塑料打火机,准准砸中三毛脑门。
他捂着痛处哎呦瞎嚎,对上前面冷眉冷眼的贺关,立马怂成一条虫,收声闭嘴。
聊血泪史聊成开黄腔,走心变走肾,贺关气的想把三毛丢出去。
转念再想,也许徐百忧眼里,他还不如讲荤段子的三毛,当头的火气顿消,心底只余一片荒芜。
解释自己是清白的,是替好兄弟背黑锅,她会信吗?
解不解释,信不信又能怎样,她态度已经很明确。
脸打多了也疼,他不会再捧着一张打肿的脸,上赶着去贴她的冷屁股。
贺关抓紧方向盘,暗暗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她好像高估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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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凤宫:女性用骨灰盒。
2、跟踪徐百忧的人不是宠物蛇主人,也不是江茹玉,更不是周嘉璇。
3、被跟踪又被江茹玉威胁,徐百忧不想牵连贺关,所以用“被江茹玉跟踪”做幌子,让他陪自己演“QJ未遂”。因为她觉得讲道理贺关一定不会听,不如用个决绝的法子,同时也想试试能不能通过突发状况引出跟踪者。贺关意识到徐百忧想推开自己,自认是可以讲道理的人,她不明讲又骗他演戏,所以觉得被耍了。
4、我所说的误会指的是这章开头。徐百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巧成拙导了场“QJ戏”。贺关误以为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过去,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5、还是不懂也没关系,是我的笔力问题,完全不影响阅读后文。这段情节的设置主要是为他们感情打基础,经得住磨炼,才能共同迎来后面更大的挑战。(感情很快就稳定了,是剧情线上的挑战哈)
第56章 第五十六朵花
临时接到的急活,是三医院护工打来的。
殡仪车开到住院楼前,三毛金水去病房接遗体,贺关和徐百忧留在车里。
车窗落下半截,贺关燃起一支烟,刚抽没两口,只听车窗玻璃被砸得啪啪响。
一个家属模样的大妈,抻长脖子一脸不高兴地冲他嚷嚷:“年轻人,把车开走行不行?停在这里晦气死了。”
身患肝癌的老伴病情恶化,她正不痛快,看见殡仪车就好像看见死亡的暗示,当然会搓火。
干这行七八年,贺关早习以为常,措辞委婉:“等家属下来,我马上走。”
大妈一听更为不满,“你先开到别地方转一转嘛,一下楼就看见你们,我心里不舒服,好像咒我家老头子死一样。”
“互相理解一下吧。”贺关温声温气道,“家属下来看不见车,心里也不会舒服。”
“大白天把这种装死人的车子开出来,叫人怎么理解!”
大妈难看的脸色没一点缓和,拉着经过的路人帮腔造势,“我让他开远点,有错吗?这种车你看见你会不生气?这里都是病人家属,起早贪黑照顾病人,盼着家人快点好,谁愿意招惹一身晦气!”
好好讲话不听,贺关也冷下语气,“大妈,我可没招你惹你,是你先找我麻烦。”
“什么叫‘找你麻烦’!你们听听像话吗?!”
大妈抬起嗓门呵斥,变本加厉道,“我告诉你年轻人,不要和我吵架,我有心脏病高血压,万一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你一给死人开车的司机,可负不起这个责!”
说着话,还煞有介事地按紧胸口,一副随时会倒地不起的样子。
欺人太甚,一直静默不语的徐百忧听不下去了。
她侧过身看向大妈,用商量的口吻彬彬有礼道:“阿姨,他可以把车开走,如果待会儿逝者家属有意见,您愿意出面帮他交涉,说明原因吗?”
大妈闻言一愣,她可不想自找麻烦,没了底气,“关,关我什么事?”
“我们照章办事,也不关你的事,对吧。”贺关有点意外徐百忧会替他说话,不清不楚地瞥了眼她,迅速接过话。
徐百忧对事不对人,目光不偏不倚,继续把话讲完,“阿姨,这里是医院,他违规了,医院的相关负责人肯定会管。阿姨您如果觉得不妥,觉得没有考虑到你们家属的感受,可以把您的诉求向院方反馈。”
大妈抱着胳膊,嗤怨一声,“嘁,我一个小老百姓的话,医院怎么可能会听。”
贺关反应机敏,当即摆出一副生活艰辛的苦相,跟着徐百忧改口喊阿姨,“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小老百姓,挣点钱养家糊口不容易,阿姨您多体谅,多担待。”
大妈看看他,再看看徐百忧,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成是一对打工夫妻档。
长相都不差还干这么晦气的行当,确实不容易,大妈心想着。她也知道自己是故意迁怒于人,碍于面子讲不出道歉的话,臊得慌,急急匆匆地走了。
*
一段小插曲不了了之,刚才还默契打配合的两个人,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讲,陷入一段安静的空白。
贺关三两口抽完烟,下车找垃圾桶丢烟头,再回来对徐百忧说了一句,“谢谢啊。”
“不客气。”内视镜上也挂着一串铜钱,红穗子滑过指间,徐百忧问,“你们这行有很多禁忌吧?”
贺关一瞬不瞬盯着她纤纤的长指,“也没有,只要心念正,百无禁忌。”
徐百忧转眸,“会怕吗?”
“怕什么。”贺关不以为然,理由同上,“只要心念正,什么都不怕。”
徐百忧面露微笑,“嗯,你说的对。”
她一笑,贺关就莫名不爽,“现在才想起来了解我,晚了点吧。”
其实这话站不住脚,他不硬拖徐百忧上车,她也没机会亲眼目睹他的工作状态。且不谈了不了解,殡葬行业本来就带着点神秘性和特殊性,人还不能有点好奇心吗。
考虑到这一层,贺关觉出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暧昧,有悖于之前下定的壮志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