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一念(17)

此刻,看着苏冶带来的缅桂花,蚊子心里充盈着单纯的开心,很简单,又很满足。

苏冶找来一个塑料盖,盛了些水。蚊子把缅桂花一朵朵摆放好,眼里透出期待地说:

“晚上闻到花香,都能做个好梦了。”

听到一声轻笑,蚊子扬扬唇角说:

“不信你试试。”

晚上蚊子看着床头柜上的缅桂花,好像是月光幻化的,皎洁无暇,落到人间的各个角落。

蚊子看得出神了,渐渐染上睡意,安然入梦了。

她把缅桂的样子画在画本里。住院的时候,偶尔画画打发时间。她不擅画人物,几乎都是画医院里见到的植物,银杏叶、爬山虎等。

有次蚊子把本子递给苏冶,让他随意发挥。苏冶画了人物的漫画形象,还挺生动的。又画了猫、鱼、飞蛾,线条恣意,却流畅自然。

蚊子不由叹道:“还是你会画,从整体开始画。不像我,习惯从局部推着画,特别画人物的时候,跟脑中想的天差地别。”

苏冶低笑一声,说道:“大概是以前画课本插图练出来的。”

蚊子闷笑出声,苏冶停下笔,看向蚊子,说:“说不定,你差一点就能成漫画家了。”

蚊子明显不信,问:“差哪一点啊?”

“课本画得不够多。”

这个人!

蚊子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介入治疗效果并不显著。等待移植的话,合适的□□不知要等多久。

过了两天,缅桂花绽开了骨朵,露出了绿色的芯蕊,长花瓣由象牙白渐渐变成了月牙黄。

每到夜里,蚊子都枕着缅桂花的幽香安睡。

在缅桂花完全褪去白色后,转机悄然来临。

那一天,蚊子坐着轮椅到了长廊一角,周围的草木绿意尽显盛夏生机,让她心里渐渐平和。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冶绕到她面前蹲下,眼里流露欣喜,告诉她,可以召开第二次伦理听证会了。

蚊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苏冶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可上次不是都被否决了吗?”

“放心,这次一定可以的。”

一只修长的手掌覆到蚊子的手背上,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

枝繁叶茂的树荫细缝中藏不住阳光,就像绿色天空里的星星。

那星星似乎跑到了苏冶眼中,熠熠生光,蚊子注视苏冶,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明亮的光,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想要好好记住。

后来,蚊子听张护士说,苏冶多次找到张医生,还写信表达了捐肝的意愿,让多位医生都感动了。院方在征得上级部门同意后,这才同意召开第二次伦理听证会。

蚊子愣住,脸上晃过惊讶的神色,轻声开口:

“我听说第一次伦理委员会评审没通过,还能召开第二次的情况,是很少见的。”

“对,就算是父母子女之间,也有不愿捐献,迫于家庭压力妥协的。像那样的情况,伦理审查是不会通过的。供体的自愿捐献必须是捐献人自由意志的选择。”张护士忍不住感叹道:

“你爱人的捐献意愿非常强烈,一直没有放弃……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蚊子闻言目光闪烁,心中滋味难辨。

原来他们成了夫妻,原来在其他人眼里,他们是这样的一对的夫妻。

距上一次伦理审查听证会,大约过了三周的时间,到第二次听证会时,蚊子的心情已然不同。

进入会议室前,她不自觉蜷起手指,掐着手心。

听到身边传来声音:“害怕吗?”

蚊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害怕的是什么?她却分辨不清了,甚至那个答案让她本能地想要回避。可看着苏冶,她又觉得这一刻是不害怕的。

“不要怕,有我在。”

苏冶看着她,神情坚定,带着温和的浅笑。

蚊子纷杂的心平静下来,莞尔一笑。

虽然她的预感总不太准,但这次似乎会应验。

最终,伦理委员会全票通过了。

又一个午后,在医院回廊外的一角,蚊子坐在轮椅上,旁边的苏冶坐在较矮一些的石凳上。

银杏枝叶扶疏,近处有嫩绿的黄素梅,墨绿的鹅掌木,还有开了蓝紫花的翠芦莉,满目尽是夏季的盎然绿意。

两人就这样待着,沉浸在这份难得的静谧里。

此时此刻,蚊子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经意间,右侧肩头传来的重量让她一怔。

微微偏过头,苏冶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蚊子放松下来,唇角扬起。

可须臾间,笑容凝固了,心头有酸涩上涌。

明明对医院有那些不好的记忆,却因为自己不得不面对。

一直以来,苏冶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啊?

蚊子不忍细想,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想吵到难得安睡的人。

至少,希望他此时能有个好梦。

第12章 将错就错

终于到了正式手术的日子,蚊子的父母早早到了病房,难掩紧张的心情。他们都知道手术的风险,也听医生详细解释过手术方案,反复做了心理建设,可到了此时,仍有些惴惴不安。

反而是即将上手术台的两人,看起来镇定不少。

蚊子笑着看向方恒,带了几丝撒娇的意味说:

“爸,你别那么严肃了,脸都僵了。”

方恒不自在地轻咳了下,反问:“有吗?”

却见另外三人都含笑看着他,自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道:

“你们之后想吃什么?嗯?苏冶你说…”

田梦对苏冶说:“你最好不要太期待。”说完看了眼蚊子,母女俩默契地相视而笑。

“鱼香肉丝。”

听到苏冶的答案,方恒喜上眉梢:“这是我拿手菜啊,还有梅子酒也酿下了……”

一提起酒,方恒注意到了田梦嗔怪的眼神,赶紧补充说:“等以后啊以后,身体都好了,可以尝个味道。”

苏冶笑着点头:“还真有些期待了。”

蚊子偷偷抿唇,回想起以前外婆酿了葡萄酒,被她错当果汁倒给苏冶,没一会就醉了。蚊子忍俊不禁,说:

“你这酒量,一杯就睡过去了吧。”

“倒是不及你厉害,喝醉后诗兴大发…”

苏冶别有意味地笑道,被蚊子猛地打断:“喂!打住,打住!”

等待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苏冶要先被推到手术室,他躺在床上看向蚊子,蚊子也看着他。

相顾无言,眼中深邃有光,那是浩瀚无际的星海,凭着各自的坚持和选择找到交汇点,又依着相互的信任和支持来到这里。

未知的黑夜和恐惧都消散了,至少这一刻,眼里只有彼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方恒和田梦除了相信医生,只能等待。心里渐渐焦灼煎熬,不知何时能够顺利结束。

肖可结束加班后,匆匆赶来,陪他们一起等着。

手术持续九小时,终于结束了。

见到张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三人急忙迎上去。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要观察是否会产生排异反应了。”

“谢谢啊!辛苦医生了。”“谢谢医生,太感谢了!”

肖可欣慰地说:“太好了,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田梦喜极而泣,方恒揽着妻子的肩,轻轻安慰。他们悬着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

蚊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天花板,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大脑从空白到逐渐清醒,才意识到自己活下来了。

她想要说话,却发现开不了口,只听到有护士对她说:

“手术成功了,你爱人就在旁边。他比你先醒了,这会估计睡着了。”

蚊子侧转过头,看到苏冶的床位就挨在她左侧,她静静看着苏冶,眼里不自觉泛起晶莹。

不知过了多久,苏冶悠悠转醒,蚊子回过神来,竟有丝慌乱,只见苏冶偏过头看着她。

苏冶的眼里流露出太多意味,是触及到生命时才不会掩藏的情绪。

被这样深深看着,蚊子既感到无尽的温柔,也感到无尽的悲伤,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眼。

也许是手术后用药的原因,蚊子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总觉得一闭上眼,就有幻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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