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番外(16)
“是啊,都挺难的。”
我提议大师到我家去住,因为两个人住的话房租就可以减少一半,大师二话没说爽快地同意了。看来,他在这狗窝一样的屋子里呆够了。我们当即帮他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乱七八糟的弄了一个包,然后退了房,去了我家。
我家因为陈宫的离去而倍显空荡。前两天,我还思谋着要不要申请内宿再搬回厂里去住,但前一天,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当初兴师动众地搬出来了,如今再狼狈不堪地搬回去,丢人。
我现在还丢不起这人。
在我的那帮同事眼中,我是一个未来的大神作者(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大神应该是那种特立独行牛逼烘烘的人物,假设我申请了内宿,他们就会对我成为大神这一说法提出大大的质疑,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将直线下降,那么我的做法将使我后悔终生。因此,穷困潦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颜面尽失。这就是我对放弃了申请内宿的看法。由此不难看出,我是一个多么顽固的人。
大师与我合租,我有几点考虑。陈宫走后,我一直一个人,非常空虚,内心深处的那种空虚。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每天下班后的生活,无非是看看电视,看看杂志,听听广播,然后洗澡睡觉,直到天亮。
陈宫走后,我在家中从没做过一次饭。几乎都在外面搞定。早餐和午餐在厂里吃,晚上下班就在街上吃,有时吃点烧烤,有时喝些豆汁,但这些都不挡饿。我经常半夜里被饿醒,梦游似地披衣下床,然后咚咚跑到楼下,超市没关门就进去买泡面和面包充饥,如果超市打烊了,只好再饿着肚子上楼,喝点白开水继续睡觉。
还有一点,我在本书的开篇提到过,我在外租房,已经穷疯了。陈宫在的时候,已经很穷,陈宫不在了,房租由我一人承担,我更穷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厂里正值淡季,一周下来几乎加不了几个小时的班,要知道,一个加班制人员,没有加班,光靠那点基本工资,简直没有活路了。大师的加入将多少缓解我的负担。他虽然也穷,但总有一些存钱的,他在那医院干了那么久,要说一毛存款都无,不信。另外我觉得大师这个人真实可靠,我想跟他共图大计,共同创业,没一个人愿意给别人打一辈子工的。
大师搬进来之后,表现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优点,对室内的摆设进行了一次重整和设计。让我刮目相看,觉得他有艺术家的潜力。没准发展发展,运气好了还真能混成为一个不错的室内设计师。如果这样,那他就成了真正的大师,可惜,这条通往大师的道路就像是万里长征,走过去非常困难。大师觉得,家就应该有个家的样子。他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家,很没家的样子。于是大师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改了。
他先是请人把整个房间的墙壁全部重新粉刷一遍,使用的全是高级油料――这笔钱,应该是个不小的数目。电棒换成了吊灯,欧式的那种;沙发换成了躺椅;阳台上烟灰缸、臭皮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争奇斗艳的月季和文竹。还有,彩电换成了液晶的,二十九寸的那种;卧室里安放了两个红木衣柜,坚硬的板床换成了柔软的席梦思。
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我很难想象,大师哪来的那么多钱。我无不惊羡地问他:“昨天建设银行被抢了,是不是你干的?”大师说:“我要有那能耐,就不出来打工了。”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
“我买体彩一年多了,终于中了回八万元。”
“多少?”
“八万。”
“丢!”
这事儿是真的。大师自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真没再赌过一次,他转而买了体育彩票,每期都买,一年以来,风雨无阻。虽然买得不多,但贵在坚持。其实这也是一次次变相的赌博。以前他赌的是运气,现在赌的还是运气。
有了耕耘,就会有收获,一年以来,大师分别中过几块的,几十块的,几百块的,再往上,就再没中过了。这次突然中了八万块,他认为是老天终于开了眼,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真是老天有眼。
我比大师还要激动。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大师就是大师,危难时期总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不愧大师的称号。我终于有了一个有钱人朋友了。而且我还明白了一点,所谓艺术,完全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的,没了钱的支撑,任何形式的艺术都是假大空或者干脆不能称之为艺术。比方说你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狂奔,那不是行为艺术,那是精神失常。
我提心吊胆地询问大师这意外之财该怎么花,大师的回答正中我下怀,大师说,当然要钱生钱,要创业。我说:“我们联手吧,强强联手,更胜一筹。”
大师说:“你有多少存款?”
我说:“没你的多。”
大师说:“除了在房子里面花的,我还有五万。”
我情不自禁笑了一声:“五万就五万,够开一个水果店的了。”
大师没患老年痴呆,他不糊涂。我如实说了我的经济状况后,大师对我表示了同情和安慰,他说没关系,我能理解,一般工厂里打工的人,都穷得要命呢。我们是兄弟,一切都好商量。
我们决定弄一个拉面馆出来。
大师告诉我,他以前在北京的一个饭店做过配菜师。这个经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师上进心强,不满足常年累月的配菜,他向师傅们偷学了一项本领,拉面。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弄一块面团,面团必须是发酵后的,他先是将面团揉来揉去,随后觉得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拉,像拉弹簧一样拉来拉去。久而久之,他会拉面了,且拉得还不赖。
摆面我们面前的第一座大山是资金的筹集。两个人创业,总不能他出五万,我出五十吧,悬殊太大,以后分红势必闹别扭。亏了我的耐力还行,在我的死缠烂打下,老九扔给了我五百,春哥资助了八百,张郎也拿出了一千,加上我手头上刚发的工资,凑够了五千块,算是自主创业的第一桶金。
主要还是大师不跟我计较这些,最起码表面是如此。大师真是个善良的人,原我主保佑他长命百岁,飞黄腾达。
我们是这样定的,赔了的话,算大师一个人的,赚了则由两人六、四分成。
这样似乎对大师不太公平,但没办法,我实在没钱,只有力气,如果大师需要的话,我让他全拿去。在对待金钱以外的东西方面,我还是比较慷慨的,这一点千真万确,无需质疑。
第15章 东南西北
如前所述,大师买体彩中了八万元钱,他用了一部分来打理我们的“家”,另一部分用来投资做生意。他选择我做他的合伙人,实在是明智之举,因为他实在没有别人可找了。张郎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他有家有室,也不宜跟着瞎掺合。我就是一个独行的浪子,过不惯安定的生活,喜欢寻求新鲜和刺激。
总而言之,只有我最合适跟他干这个事情。
此后的很多天,我和大师便忙着拉面馆的开张,基本上都是大师做阵指挥,运筹帷幄,我东奔西走,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
在我们的拉面馆开业之前,更具体地说,是在我刚刚以“得了阑尾炎,需做切割手术”的理由成功地向主管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之后,我的一些同事们为了表示对我这个“病人”的同情与怜悯,在湖南菜馆点了一桌鸡鸭鱼肉,然后郑重其事地通知我,要我务必赏个光,“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否则“以后不认得你哟。”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我很能理解同事们对我的温暖关怀,可是我并未从内心深处去感动,因为我觉得理所当然,就像领导干部慰问下岗工人一样,都是应该做的。
我满心欢喜地到了约定的地点。我看到包间的门窗紧闭,心想莫不是他们在耍我。我轻轻地推开门,里面一团漆黑。
我喊道:“春哥,人呢,跟我玩躲猫猫吗――”
我又喊道:“老九,你个大傻叉,赶紧出来!我可怕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