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乘澜归(15)

作者:霜沚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关键字:主角:夏久澜,岳梓乘 ┃ 配角:叶笙寒,应愁予,顾久澈,武翩翩,萧茵 昔有一盲女,医术了得,却在一天寒地冻的时节孤身到一穷乡僻壤寻一院落合租;她有一邻居,名唤“老岳”,能琴会画,手艺还佳,分明素不相识,却总能时时事事合她的心意。原本以为冬去春来,从此便能岁月静好,安澜无波,可偏偏在最是寻常的一个春日,穷山恶水里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江湖上的故人们,难道真的要寻来了吗?点击展开

转眼已是五月雪盛放的时节。

桐花开时,春事阑珊,情境自与万重崖上的漫山桃色大不相同。但桐花洁白若雪,一夕之间便开遍冷沙洲上山傍水畔的每一个角落,花絮飘飞,宛如飘雪,却又是另一番情致。

可一夜风雨一夜摧,再醒时已是落花满地。那是这年春天的最后一场雨,直下了一日一夜,淅淅沥沥,如轻纱丝缕缠绵不绝。

药庐边的风铃轻轻地响了,夏苡没有抬眼,只缓缓地放下书卷,柔声道:“小九,有故人来,你去迎一迎吧。”

久澜闻声答应了,撑了把窗前的水墨烟云纸伞,轻巧地步入空庭之中,逐渐洇于烟雨。

她沿着林荫径一路走,层层石阶上都铺满了厚厚的桐花,是五月时节的积雪,空灵而哀婉。而林荫径的尽头,有一人执伞而立,袖间绘着水墨青山,身后是烟波渺渺,长身鹤立,如被人三两笔勾勒于画间。

他听见身后铃音清响,回转身来,在目光对视的刹那,幽深的眼睛里荡起了一丝涟漪,只一瞬,便很快回归沉寂。

而久澜怔在了原地,一时似有千言万语涌向嘴边想要诉说,可到头来却一字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看他毕恭毕敬地向自己行了一礼,听他冷漠而疏离地道:“齐云派岳梓乘,求见夏苡宗主,烦请夏姑娘引见。”

心顿时如沙石沉坠湖底。手里的伞柄也捏得更紧了。

回药庐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檐下风铃又响,庐中飘来阵阵药香,夏苡站在廊下望着二人从林荫径上走来,清泠目光注视在岳梓乘的身上,他才躬身行了一礼,向夏苡说出他不惜冒大不韪前来冷沙洲的原因。

是为求药。

他言道,三日之前,云岩道长不知何故突然染上“七日戕”,如今所剩时日已无多。梓乘痛惜不及尽孝,惟愿师尊临走之前能去得安稳,免受苦痛侵扰折磨,是故前来,盼得医宗能施以善心,成全他的微末心愿。

话语简单,来意了然,却字字诛心。

夏苡安静地听他说完,侧过头去看了久澜一眼,只见她正低着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九,你陪岳少侠去取药吧,之后便送他离开,不必再来这里了。”

久澜低声道:“是。”便引他去了后面的药房,将他所求之药悉数备齐,并小心地包裹好,递交到岳梓乘的手里。

在接过药时,她听见他沉闷而悲怆地道了句“多谢”,举在空中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之后她依照夏苡的意思,直接送他离开,而没有再去见师父。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又回去,发间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阵阵铃音,却听得她的心越发的凌乱了。

似乎脚下每走过一步,心里便有一些东西在悄然逝去,而她再也抓不住了。

走到尽头,她回过身来,终于开口道:“岳……岳少侠,七日戕的蛊毒,真的不是我们散播的,请你……信我。”

那柄绘着桃蕊含春的纸伞下,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眸,幽幽道:“是与不是,重要吗?那么多不该死的人,终究还是因它而死了。”

久澜道:“梓乘……”

“夏姑娘,不瞒你说,”他打断道,“江南武林的众多门派商议已定,下月将一齐攻上万重崖,共同讨伐掌天魔教。到时……齐云也会去。纵使你说崖下的桃云霞絪阵有多厉害,我们也不会畏惧半分。”

她后退半步,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再是一瞬的了悟,顿时满怀凄楚,苦涩地一笑道:“我明白了,各大门派的怨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去处,掌天教无疑是最合适的。”

她毅然地拔下了发间的花簪,执于身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着这个了,还给你吧。”

他瞥了一眼,便迅速将视线移开了,漠然道:“我送人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要是不想留下,那就砸碎了吧。”

她紧蹙起双眉,问:“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他轻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一道声音从他的背影处传来:“残忍的从不是你我。”

残忍的不是你我,那又是什么?是掌天教,是散播七日戕的真正凶手,还是这个世道?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那支白碧桃发簪从她松了的手里脱落,紧接着一阵尖锐的铃音,白碧桃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如枯萎了被践踏的白碧桃花。

如她此时破碎的心。

再次回到药庐的时候,夏苡正坐在窗前抚琴,听琴音奏的是一曲《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久澜驻足听了一会儿,却越听越觉悲从中来,忍不住扑到夏苡的膝上,如幼时一般撒娇着道:“师父,我不要听这个。我想听《桃夭》,您给我奏一曲《桃夭》吧。”

夏苡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以你现在的心绪,怕是更听不得《桃夭》吧。也罢,你既不想听《采薇》,那我换一曲便是。”

她沉吟片刻,手指在七根琴弦上轻轻拨动,婉转琴音便流淌于指间,与窗外雨声交相应和。

这一曲却是《黍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她伏在膝上凝望着师父的脸庞,看着她对着自己轻柔地笑着,顿时觉得,这世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畏惧的。即便她常常感到会悲伤和无助,但她从来没有孤身一人过。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又惊恐地发现夏苡的身影正在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不堪,渐渐朦胧到消失不见。她急急忙忙地张开双臂去拥抱她,却只在指间捻住一朵落下的油桐花。

第十一章 重游

久澜是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醒时枕上已湿了一片。

这一次的梦境似乎格外的漫长,美好、真实,而又残酷,是甜蜜的梦魇,也是往昔不可追。

在不断沉溺于梦境的这半年里,她始终在真切地感受着梦中那个自己的欢喜和悲伤,会随着那段失而复得的回忆又哭又笑。但她也一直都是清醒的,她分得清过去和现实的区别。

可这一次惊醒,她也明显感觉到了异样。眼前不再是那种漫无边际的黑,而是浮上了一层浅金色,是破晓时初升朝阳的光。她举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亦能感觉到明暗的变化。

她开始能看见了!虽然还只能感受到光影,但这已然是好转的迹象。

她挣扎着爬起身来,眼前是蒙上层浓雾的影影绰绰的物影。

她曾经想过,若有朝一日她能重见光明,第一个要见的,便是岳楸的脸庞。她想看看身边人的模样。

这个如山谷幽泉,又如暖阳明媚的人儿,究竟会生得怎样一副眉眼?

但如今她还尚不能够,且还有着更令她忧心的事。

自前夜起岳楸便坚持不肯让她查看伤势,问起之时,也只道小伤而已。入眠之前,她又细细地听过岳楸的呼吸,彼时尚且还算平稳,因此即便她心里有所疑虑,倒也可稍稍放心。

但这时她醒来,听见的呼吸之声却是急促而凌乱的,就如正在承受着某种痛楚般。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心里不禁隐约觉得不妙。岳楸对动静亦十分敏感,很少会有睡得如此沉的时候,而他此刻于睡梦中无意流露出的虚弱与痛苦,显然是在大耗了心神后,褪去了掩饰的最真实的反应。

原来昨夜的强作安好,全是他对自己的伪装!

想到这里,她急忙爬下榻去,借着一点微光,轻轻地摸索到岳楸的身边,三根手指搭上了他手腕上的寸关尺三部,静息,凝神,浮取“举”,中取“寻”,沉取“按”,一部三候,三部九候。

心下就忽地一沉,指尖颤了颤,复又注了一丝内力进去,随气脉游走他的全身。

这一探非同小可。她原先便猜他必然受伤不轻,却不想他竟伤到如次光景。

外伤暂且不论。他的脉象虚缓,气虚而弱,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丹田更是受损严重。而她的那一丝内力,自太渊注入,由手太阴肺经始,依次游走至全身十二经脉,竟无半分阻滞。

久澜深知,凡是修习内力之人,必会在气海中凝成一股内息,以经脉流转全身。若有外人的内息注入,则会出于护体的本能,于各经脉联结处产生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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