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颈玻璃(3)
从车上起,避免干巴巴的,互相一路说着日常话走回了合租屋,但他进了房门后就像一池刚有涟漪的水渐渐宁静无声息了。
为了酬谢阿齐,我将自己晚上的食物分了一半给他。让他房间的门缝逐渐变大时,我有了一股冒昧感,因此停下推门的动作,先敲了敲。他同意后,我探头进去的第一感是这间冷淡的房子好空,除了床、桌子和台灯这些基本的家具好像就没有什么了,很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书本叠得最多,在床边都能堆成床头柜了,书并不崭新,也不算旧,看起来就好像这是他常用的又宝贵的日常用品一样。他此时也正坐在床畔边,双手里拿着某本看到了一半的厚书,被打断后,便看向了我。
阿齐其实很少对着人的视线看人,也不经常说话,常常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而安静地呆着。我突然觉得之前认为他是轻浮人是很没有由来的。现在我才知道他在看书,看得晚饭也不大吃。
所以对于我分给他的食物,他好像真的挺高兴的,也有可能是客套,为了不拂人的面子。
…………
某天我又要出门夜跑时,察觉后来的他也跟着出门,我突然像喝过酒一样冲动起来,把他堵在门口,兴师问罪道:“嘿,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由我以这样的态度开了头以后,之前的老实人也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朋友,我想这路不是你家的。”他说完,自顾自整理好运动服就越过我下楼了。
我悻悻跟了上去,现在是我故意要和他并排跑步,跑起来的时候,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正儿八经失笑了。我便试着问他,“难道你也喜欢跑步?”
他承认说:“就……锻炼吧,看书看久了,运动运动也好。”
“怪不得连晚饭也不吃。”我以为他也在保持身材什么的。我说那话时,他又失笑了,让我有点儿受不了,不晓得有什么好失笑的。
他却说:“晚饭是忘了吃,因为经常遗忘,以前是被别人遗忘,后来是被自己遗忘,其实晚上不吃也行。”
……
跑着跑着,他来来回回抿嘴又微一张嘴,接着忽又问我,“俗仪,你还记得刘笑齐这个人吗?”
啊?
我确实从心底给啊了出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刘笑齐。”
我顺口说,我知道啊。他真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的眼神突然有了些神采,但接着我又说,我知道你名字了,那天早上就记住了,不用再介绍了。
他便没再说什么了,接下来的跑步,没有说话声,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倒也没有什么自不自在,因为跑起来累得够呛,他除了指点我要怎么样呼吸不累,也没说什么话了。
第2章 实习
虽住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的确像一抹影子,没有存在感。所以有时我很疑惑,这样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室友,能让上个女租客骂他混蛋。
我和阿齐平日里除了一些客套的招呼,几乎没什么交集,他深居简出的,我是指除了上下班和偶尔出门,他几乎只呆在房间里,对着他那书堆能变成看书石像。我还调侃过阿齐,他看书的时候要是做个动作,把手肘抵在腿上,手背抵在下巴上就能变成思想者了。对于我的调侃,他只腼腆的淡淡一笑。
偶尔的闲聊里,阿齐说,他高中毕业后干了几年辛苦活计,后来开始确定理想,现在才学习摄影,在附近的影楼里实习,工资很低,只有一千多块。当我听到他的工资时,着实纳罕,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纳罕而已。加上房租,大抵没剩几个钱,又想到他不吃饭也是难怪,自然省了一笔开销。
据我所知的,在影楼实习是很辛苦的,好像也是个体力活,什么都得做。
原想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也许因为他那很低的工资使得我同情起来,心里就产生了一些想法,想以私人的名义请他给我拍写真,但由于我也还在实习期间手头并不宽裕,所以暂时将这想法往后推了推。我便也免得再去找影楼拍个人写真,一来完成了一个愿望,二来能照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一举两得。
不过很快,我就拥有了能拍写真的这笔钱,因为还在实习期间过节回家时,父母硬塞了些钱给我。
当我找阿齐做这比小生意时,他半张着嘴有些吃惊,扭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时,支支吾吾地说,他实习得并不久,还没能学到什么,只学了些皮毛。
他就这么以没信心提前出师的由头婉拒了我,但很感谢我的想法。
我倒是认为他很谦虚,不管他那想推荐摄影大师给我的心意,我点名了要他帮我的忙,还告诉他找熟人方便自由多了,除非他不想帮我的忙。
对于这单生意,看得出来阿齐很用心,那几天里他忙碌着在合租屋里都做起了功课,连下班时间也给推迟了,只为了多学习学习。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给人拍,但正儿八经这样做生意的还是头一回。拍前做的准备和拍摄过程中,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有点儿紧张,明明该是摄影师安抚客户,他这样紧张,我反倒自在了。我风趣告诉他,能成为未来摄影大师曾经的第一位客户,我很荣幸。
渐渐的他投入后专注起来,有模有样的,时而严肃拍摄找角度,时而逗笑我进行抓拍,他之前的那点紧张感自然就被全神贯注的状态给甩到了九霄云外。
我还发现,他工作起来,眉头老能皱出一个字——川。像个年轻的老头儿。我一嘲笑他,他就恢复了腼腆的年轻人状。
他开头夸过我的笑容后,我逐渐用力过多,表情不受控制的变得奇怪了,他正好抓住复仇的机会,也调侃人说,我后来的笑脸像整容过度的僵脸。
一来二去斗了点嘴,都被对方适当的揶揄逗出了自然笑,拍摄还算顺利。
好像从这次拍摄过后,我和室友便逐渐熟悉了。
没过几天我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做文档时,出来接水的阿齐一本正经地朝我说道:“你不要在马桶上蹲着上厕所了,马桶盖子已经修好换了新的。”
“你偷看我上厕所?”
我面不改色的继续在电脑上做事,在听到水从嘴里呛出来的那种声音后,我才将视线转移到阿齐身上去。
他自然没和我对视,沉默中,只有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齐就着衣袖擦了擦嘴周的水,一边过来扯了几张纸巾擦干地上的水滴,低着头慢半拍地回答,“马桶上面每天都有鞋印。”
“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弄脏马桶。也是,不止我一个人在用。不过,这句话还道出了一个信息,我没有便秘。”
他破功一笑后,将手抬起摸了摸后脑勺,语气和缓道:“没事的,本来盖子坏了也不好坐,我只是担忧你踩坏马桶而刺穿臀部,发生血案。”
我只是沉浸在既麻烦又枯燥的文档里。他以为我不信,没过一会儿,即搜了踩坏马桶发生血案的图片给我看。我只看了一眼便感受到后背和臀部发冷发热既发颤,以是皮笑肉不笑谢谢了阿齐。
说话间,我的Word文档突然闪退,做了很久的文件竟然丢失。我先是不可置信一愣,接而心脏频繁咚咚跳动,我揪住头发,整个人像野牛似的蠢蠢欲动的暴躁起来,屏幕简直如同一块向我耀武扬威的臭破布。
“怎么了?”
“你不会用眼睛看吗?”
阿齐见我脸色不对,他瞅了瞅我的电脑,有眼色地走开了。过片时,他又过来了,落坐于一旁,摸过电脑的鼠标说,他帮我找回来试试。
我见有一线生机,忙为之前的无礼向他道歉,他原谅得轻巧,说这是人正常的情绪,他没放在心上。
只冲他肯过来帮忙,我也知道他断没放在心上的。
他东点西点的竟真把丢失的文件给恢复了回来。我才一副好脸色说。“行啊,小伙子,没见你有电脑,却有‘妙手回春’的技术,让我起死回生。”
他抿嘴含笑说,他一个老同学蛮懂电脑的,他才略知一二了。因为闪退的问题,他还帮我瞧了瞧系统和其他方面。
解决了当务之急,我想起了什么便问他,“对了,修好马桶盖子多少钱?一人出一半。”
他眨了几眨眼睛,沉吟着说他反应给房东,房东修的,不用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