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忽然一步上前,俯身要来亲她。
宋嘉琳伸出手,挡住了这个吻。
于是这个干净的,看起来没有一丝邪念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宋嘉琳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不由讥嘲道:“原医生,可是你告诉我的,盛奕出轨不代表我能出轨,毕竟——忠诚是一种自我操守。”
原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嘉琳只能听见耳边间或传来一两声狗叫。
——小别墅隔壁住着一户爱狗的人家,家里养了三只贵宾、四只泰迪,五只萨摩耶。
原野抿着嘴,脸上的线头绷得紧紧的:“我可以等你——”
宋嘉琳皱眉,粗/暴直接地打断他的话:“和这没有关系的!”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烦躁:“不论我之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假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就这样吧。”
她说着,从原野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挎包,一瘸一拐地走近了家门。
一直走到玄关处,“砰——”一下,摔上了两扇门。
叶清站在鞋柜旁,看到她,不知怎么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多久。
“你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叶清的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怎么了。”宋嘉琳过了好一阵,才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看向叶清,眼神疲惫,语气又带着那么一点虚弱。
叶清又叹了一口气。
叹完了气,叶清拍了拍宋嘉琳的肩膀,“行啦,妹妹,玩不起就不要学人出来玩。”
尽管宋嘉琳在某些方面看上去和叶清颇有相似之处,但毕竟内里还是不同的。
叶清可以无间隙换男友,一波接一波,绝不心虚;宋嘉琳却在短暂的放纵自我后,回过神来,在意识到对方恐怕是动了真心的时候,忙不迭挥剑斩断孽缘。
宋嘉琳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振了一下。
叶清书房的门半掩着,里头开着灯。
想来刚才她没回来之前,叶清应该正忙着正经事。
饶是她们再亲密无间,其实叨饶久了,宋嘉琳还是生出了那么几分愧疚。
她抬头对叶清:“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叶清盯了她片刻,像是有些不相信,但无奈公务缠身,只是刚转身折返书房,又转过头来看宋嘉琳:“有什么事就找王阿姨,找我也行。”
“去吧,去吧,啰嗦。”宋嘉琳嫌弃道。
叶清翻了个白眼:“真是欠你的。”
宋嘉琳看着叶清上楼的背影,不知怎么忽然莞尔。她和叶清的血缘可以说是远得不能再远,可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最理解她的是却还是叶清。
不,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宋嘉琳摇了摇头,将那株立在阴影里的白杨树轻轻地扫出了脑海。
短信是岳慈发来的。
【我和老太太去了你安排的那个医院了。】
【下一步要怎么做?】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真的会把盛奕让给我么?】
短信接二连三,语气一条比一条气急败坏。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嘉琳在哪个网/贷平台借了款,被人凶神恶煞地追债。
宋嘉琳坐在鞋柜上,踢掉了脚上穿着的平底鞋。
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微微冷笑。
【第一,不是“让”,是“丢”。】
【第二,你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张蕙兰了,告诉她,你爸妈不允许你未婚先孕,更不允许这个孩子做私生子,要么让盛奕和我离婚娶你,要么你去打掉这个孩子。爸妈,可以用你自己的,也可以我帮你雇一对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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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慈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心神不宁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钢化膜已经被刮花了,她前段日子一直想去换个膜,每次到了小摊前,又想着能凑合着再用一用。
宋嘉琳的回信姗姗来迟。
一下来了两条。
岳慈盯着那句“也可以我帮你雇一对听话的。”不知怎么,忽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宋嘉琳远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是一个只会歇斯底里、无能狂怒的少/妇。
明明那些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
岳慈闭上眼,回想起从前看过的言情小说:
英俊多金的男主,往往有着最不解人意的妻。
他们会在生命中某个时刻邂逅真正的灵魂爱侣,为了她打破世俗的条条框框,最终拥抱爱情。
岳慈一度以为自己就是这种小说里的女主角。
但现在,她开始不确定,也许她只是一个用来推波助澜的恶毒炮灰。
而宋嘉琳则像一只带着刚爪的老虎,张牙舞爪,却又在岳慈以为她就要扑上来把她撕咬得粉碎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她。
但那不重要,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管宋嘉琳是真洁癖也好,是另有所图也罢,至少现在看来,这是她留在盛奕唯一的法子。
岳慈垂头,抑制住自己抖动的双肩,说不清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
她照着张蕙兰下午留给她的号码打了过去,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张蕙兰的声音听起来怒气冲冲的。
岳慈非常努力地挤出了几滴眼泪,用最虚弱的语气把宋嘉琳交代的话一一转述。
不出岳慈所料,电话里张蕙兰的声音瞬间就僵硬了。
过了半天,她才颤颤巍巍地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对岳慈说:“闺女,这事你别急,奕子在这呢,我让他来和你说?”
岳慈愣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第19章
约莫五分钟后,盛奕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头响起。
冷漠、狠厉、暴躁,像是南极大陆冰盖下蓄势待发的火山。
“有了?”盛奕忽然笑了一声,“那就去打掉啊。”
岳慈的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她颤抖着指尖,逼问对面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它,它也是你的孩子啊。”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耐烦,他提高声调,冷笑道:“我不认为我们的交易中还包括‘孩子’这一项!”
盛奕一向最讨厌蠢人,像岳慈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人更讨人厌。
岳慈气得直发抖。
直到现在,盛奕都只承认他们之间是一场交易么?
她几乎要将宋嘉琳的那些谋算都狠狠地甩到盛奕脸上,让他知道他竭力想要维持住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的模样有多么可笑。
但最终,残余的理智还是拉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盛奕说:“你把电话给阿姨!我和阿姨说!我不信你妈不要这个孙子!”
回应她的,是两声电话被挂断之后的“嘟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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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奕放下电话听筒,转过身,看见自己的亲妈张惠兰女士站在自己身后,怒目而视。
简直没完没了。
盛奕头疼地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推着母亲往外走:“妈,我现在够乱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张蕙兰瞪了儿子一眼,气得不行:“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儿子!”
“她没怀孕。”盛奕皱眉,好声好气地对母亲说,“有措施的,她不可能怀孕,无非是想借机逼着我和嘉琳离婚罢了。”
盛奕以为,他说到了这一步,他妈总该明白了。
可张蕙兰女士却不依不饶,横眉怒目,撒泼耍横:“你编,你接着给我编!我都带他去看过医生了还能有假?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我傻?!”
她越说越生气,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今天晚上到家的时候,隔壁徐嫂子说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掐着盛奕的胳膊,忿忿道:“你是看上宋嘉琳什么了?我告诉你,她今天都把野汉子带到家里来了!盛奕,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有点志气,就给我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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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应生送上三杯柠檬水的时候,宋嘉琳恰好躺在海滩上的遮阳伞下,用铅笔画出了海浪此起彼伏的形状。白云柔软,灿烂的阳光仿佛能够将人心底所有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贝贝在沙滩上玩着水球,远远地撒开两个小脚丫向宋嘉琳和叶清这边跑了过来。
宋嘉琳拿出防晒霜,在她脸上、胳膊上细细地涂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