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蔡赟]羽上云端(76)
海风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就还是训练打比赛啊。”
“有比赛打是最好不过,你看我,这次全运会结束,怕是就没机会再在赛场上了。”一席话倒带出些感伤。
“有枚金牌的话,也是好的结局了。”
李华看了看海风:“金牌?我不敢想了,江苏队有你的老搭档乔云,四川福建也有国家队的人。”
“不怕,广东也有我呢。”
“幸好有你在……”李华说:“你知道吗,除了你广东队留在国家队的只有男单女单两个人,男单的小将才是90年,你算算和你差了多少。7年呢!好些队里的人都离开了,跳出去找了别的工作。所以这次全运会,教练的目标也是争取夺金。我们男双,能进决赛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会尽力打好每一场球的,我们不是没有机会。我们当年那场全国锦标赛,你我都是地方队的小队员,多少国家队的人,最后我们还不是拿了亚军?”
其实海风料想的并不错,全运会他们和四川的男双相遇,对面也是一个国家队一个地方队的配合,海风相信李华,毕竟他曾经和国家队仅一步之遥,在省队的运动员里,李华无疑是优秀的,而且他能感觉到李华强烈的求胜欲。
这场比赛,海风和李华打得胶着,不过好在赢了。才到休息室,边听到乔云陈旭也闯入了决赛的消息。
“你俩真是狭路相逢了。”教练对着海风说,这个你俩,说的是乔云和他,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乔云海风“风云风云”地叫着,早就成一体:“下一句怎么说来着,勇者胜。”
李华和海风都笑起来:“教练你还拽什么文啊。”似乎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然而回到酒店,海风还是有些紧张,他算了算自己和乔云陈旭的胜算,发现并不那么乐观,陈旭虽在国家队打的是混双,但总是国家队的,乔云就更不用说了,他和他搭档那么多年,乔云的弱点和习惯他知道,他的呢,乔云也是一清二楚,况且乔云向来在赛场上是不留情面的。
乔云和李华此前并无交手,李华或许能出其不意这当然是他们这一方的特点,然而海风也明白,乔云这人聪明,光靠前十分就能摸清来人套路,国家队里最不好骗的就是他。海风杀球快这也不假,可是杀球质量好坏,和组织的球路密不可分,在国家队里,论球路没人能赢过乔云。
如此这样易得易失之前,一再权衡,海风只觉得自己对乔云或许连五分胜算都没有把握了。
海风烦躁地翻了个身: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他倒是不知,他难以入眠的这一晚,李华确实安然入睡。
其实对李华而言,从集训被退回的这件事,他早就释怀了,从他在各大国际赛事上,看到海风和乔云的完美配合的时候起。只有在转播着各大国际赛事的电视上,他才见识到海风真正的实力,原来一直以来,是他耽误了他,原来那个他从小一起成长的海风,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自己。
于是,这场决赛的输赢又算得上什么呢?能站在场上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胜利。
他俩怀着不同的心情站在决赛场上,海风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从乔云的路线中突围,如何破了乔云的控制,而李华此时所看中的,只是比赛中每一分每一秒带给他的享受。
当他在比赛伊始便无法招架地落入乔云编织的陷阱中时,他已经知道了比赛的结果。
原来和乔云打球是这种感觉,李华此时心想,他尽管不想认输,却也已经足够服气。他忍不住想:海风啊,你的冠军路才刚开始呢。
第68章 五十六
也不知是时候不巧,还是造化弄人,乔云自从在全运会旗开得胜,一连拿了男双和团体两枚金牌后,旧伤便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处接一处地发作,这些伤在腰在腿在膝盖,又都是只能静养、不能速愈的硬伤。
眼见着男双组里甄荣渐退,水平好的也怕是等不到一个称心优秀的搭档,而陈旭那辈绝大多数又都转去混双,也没有再回来攻男双的意思。再看二队里,尤垠、展安那几个小孩资历不足,水平层次不齐,像尤垠算是能早一步参加公开赛的了,却也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乔云一想到此处就难免心急,左右到了晚上又开始失眠,如此加重在老伤上,又添了新的病症,发烧感冒不断,又逢秋冬,索性连过敏都赶了上来,鼻子始终是红的,一直到来年开春都是反反复复没见好的。
这边乔云自己想着快些痊愈却不如愿,另一边海风、张琨也都是恼得不行,乔云有伤,这半年来比赛退了许多,参加的寥寥无几,偏偏世界羽联对他们这些球星要求苛刻,凡事在编的运动员,几站比赛每年又必须打满,不然就是罚钱,乔云这一年磕磕绊绊,比赛勉强报了韩国公开赛,横竖一算,这半年竟已经退了六站比赛之多。
如此一番波折,相比起那些以赛代练的外国球员,他俩世界排名一下就掉了十几位,眼看就要跌出排名表的前二十了,他虽不轻易和人说起,更对海风闭口不言,但心里不起波澜又怎么可能呢。
他每天在训练场和队医处两边跑,治疗也做得勤勉,可这伤病也攒了好些年了,怎样都消不下去,常常是这儿总算有些起色了,那儿又不好了,拆东墙补西墙,乔云烦恼,队医也烦恼,过去乔云在办公室还能和医生谈笑风生的,如今只有各想各的心事,队医说的玩笑话,他也懒得去接。
等乔云走后,队医在走廊上遇到张琨,被问起乔云的伤病,不住叹了口气:“他体质太差了,你们还是得换各训练节奏,重新定制适合他的方法。”
张琨也是头疼:“说来容易呢,他这样高水平运动员,你练得少了,达不到效果,练得多了又怕加重伤病。”
“可为难死你了。”队医难得地说了句玩笑话:“不过还有件事,最近他来我这儿治疗,心情总不太好的样子,我也不敢多嘴问,队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了解他,他那是在跟自己着急呢。”
“生病这件事啊,最怕的就是着急,你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是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对了,今年全英是什么时候来着?”
“还是三月初。”
“那他要是那时候还不行,也只能上封闭了。”
张琨低头想了想,说:“全英还是保守些吧,毕竟紧接着就是汤杯,要是全英时就打了封闭,万一韧带再出了问题,汤杯谁来盯着。”
队医的拳头轻轻顶了下张琨圆硕的肩头,说:“你这教练也够呛,那么多年了,还是只能指望他俩。”
张琨圆乎乎的脑袋上挂上一抹尴尬的笑容:“你以为呢,他俩是十年磨一剑,你在国家队那么些年了,你看有谁比得过他俩的?”
队医一笑:“那还真没有。”
乔云此时不在,如果在,怕也只是礼貌地一笑,夸奖他从小就听,骄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的结果就是,一旦有一天他从云端落下,恐怕是他最难接受的结局。
所以,如今他在球场分外珍惜,珍惜在国家队的每一日,过去不在日历上划日子的他,现在每一天都要记录些高兴的事来勉励自己。打开日历本再往后翻,翻到3月9日,那是今年全英公开赛的日子,日期上还被乔云用红笔圈了个圆,下面标记着数字100,这是乔云最近的目标。
今年是全英公开赛举办的一百周年,历史悠久的全英赛,这么重要的一百年,这一年的冠军一定特别有纪念意义吧,乔云想。让他怎么不想赢呢。
只是转念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又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般满怀心事。
乔云泄气地往床上一躺,抓着被子的一角,翻了个身,把自己整个裹在被窝里,头也埋了进去,远远一看,就像一直剥茧的蚕蛹,这几天晚上总失眠,久困之下,不知不觉间竟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等查房的教练到了门口,往里探头一望,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径直走了过去,也分不清哪儿是头哪儿是尾,只要把人拍醒。只见被子耸动了几下,一颗毛茸茸的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睁眼还是迷迷糊糊的。
“赶紧躺好了睡,别又生病。”教练这样说,也是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