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以他对她的厌恶程度,大概巴不得她多闹出几件丑闻吧。
“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因为那次你撞见了,你撞见了我是怎么被别人欺负的,救我是你于心不忍,但救了我之后,你眼中若有似无的嘲弄比任何刀剑都要恐怖。”
唐煦没想到宁和这么解读他,他一怒,扣紧她的手,“回去。”
唐煦嘴角的不满清晰地落在宁和眼中,宁和心中一冷,用了甩开了唐煦的手,“你何必一直惺惺作态,让别人都误以为你有一颗救赎我的心,这种事情你以后少管,反正,也不止这一桩。”
“宁和!”唐煦的声音猛地提高,他恨宁和不爱惜自己的样子。
可是宁和却以为那是厌恶。
唐煦气得不理她,径直往前走,他的背影在红色的雾光中渐行渐远,而宁和的心里有某种东西微微泛开,但随即又被她压了下去,她回过神,紧跟了上去。
宁和跟唐煦身世相似,他们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宁和的母亲是一名歌姬,她生得貌美,许多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这样的人,即使在男人堆里活得逍遥自在,可却逃不过女人们的手掌心。当年,北临想要害死她母亲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鲤。
她母亲叫穗安,从小就在歌舞厅长大,当年的歌舞厅并没有现在这么文明,那里打架抢女人的事情时常发生。穗安这辈子只贪图两样,一是钱财,二是男人,这两样在她生前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怀了宁和之后,却成了她逍遥自在的阻碍。
穗安在歌舞厅里风流成性,据说只要二十块就可以将她带走三天,三天之后,她又回到了歌舞厅,开始她下一段短暂的恋情。
当年有一个书生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被人栽赃陷害成小偷,在警备厅呆了一段时间,出来之后他忍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便抑郁于心,整日喝得昏天黑地。
有一日他进了歌舞厅,与穗安有了一面之缘,便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可是穗安提出的要求他达不到,最终,真的成了一名小偷。他偷了很多钱财,只为哄穗安一笑,穗安怎么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拿到这么多钱财的?不过她只管自己自在,不理别人的苦衷。
即使那书生真的被抓,她心里也不会愧疚,因为,等着她的男人排成了长队。
可是穗安忽略了书生身上的那股子韧劲儿,那是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冲破了内心道德的束缚,只管将压抑着的欲望发泄出来。
穗安自认为自己将男人玩弄于手掌之中,可是最后却着了书生的道。穗安每次行事之后都要吃药,她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生出个拖油瓶出来。可是她被书生憨厚的面貌骗了,他将避孕药换成了补药,穗安虽然感觉味道不对,但书生真诚地跟她拍胸脯保证说长时间吃那药对身体不好,所以他就请医生在里面加了些补药,虽然味道不同,但药效不变,她也就信以为真了。
等到穗安真的怀孕的时候,她才知道中了书生的圈套。她本想找人给书生一些教训,可谁知书生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身上竟然有无穷的力量,将她找来的那些打手打得满地找牙。
恍惚间,穗安只记得他说:“你怀了我的孩子,那可是功德无量啊,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你打不掉她的,你打不掉她的!”
穗安不信,那段时间她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喝堕胎药,甚至还故意往地上摔,更疯狂的时候,她还拿剪刀剪过自己的肚皮,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那孩子在她肚子里待得好好的。
最后,穗安也放弃了挣扎,她觉得这就是书生给她下的魔咒,她摆脱不掉了,于是在十八岁的时候生下了宁和。
宁和一落地就引来了百鸟齐鸣,百花齐放,甚至连积雪已深的柏林镇,都罕见地露出了太阳。
穗安看着门外的景象,凄惨地笑了笑,“书生,这便是你的孩子,你用这种方法迎接她,可我,却要想尽办法毁了她!”
穗安生完宁和之后,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她望着松垮垮的肚皮,心中的怨恨像涨潮的水,堵也堵不住。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穗安一把将宁和抱起来,她紧紧地捏着她的脖子,想要勒死她,可是尽管她如何用力,宁和的表情都不曾变过。
穗安大笑起来,笑得发了疯,最后她看着宁和,道:“我知道我杀不死你,但我可以毁了你,你知道,毁了一个女孩儿有多容易吗?”
懵懂的宁和眨着眼睛,好奇地左右看看,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将用一种她永远摆脱不掉的方法伤害着她。
宁和五岁时,就被穗安带到歌舞厅了,五岁的孩童,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眼中的纯洁与清澈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穗安曾带宁和去看过骨相,那人说,宁和天生媚骨,娇柔多姿,长大以后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这话穗安是相信的,因为她亲眼见过别人是怎样扑倒在宁和的裙下的。
穗安自从生了宁和之后,市场大大缩减,不仅因为她柔媚的身段已经走样,还因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几道皱纹,男人看了不免有些倒胃口,因此,他们都急切地等待宁和长大。
穗安见到自己的容貌迅速衰老之后,心中悲恨交加,知道这是书生对她的报复,可她也不甘示弱,将这怨恨全都堆积到了宁和的身上。
宁和十五岁那年,就被穗安逼着出去接客,年幼的少女总是憧憬着美好的爱情,她不愿以这种方式渡过一生,于是她开始想方设法地逃走。
但歌舞厅的门早已被母亲派人堵住,她尝试多次也逃脱不掉。其实,即使母亲不派人拦住她,歌舞厅的老板也舍不得放她走,那样的绝色尤物举世难找,他可不会放过这个赚大钱的机会。
这些人都各有心思,当拍卖夜的前一天晚上,宁和正在房间里急得打转时,她的窗户被人撬开了。
宁和见来人是老板的儿子赛迁,本吓得躲了起来,可是赛迁却温柔地靠近她,道:“别怕,我知道这里不适合你,你本是个好姑娘,但奈何有个不争气的母亲,你随我来,我有办法带你逃离这里。”
赛迁的一番话令宁和动了心,她便跟着他跳窗而逃。
本以为逃离了歌舞厅宁和就能迎来崭新的人生,没想到正是这一举,将她推向了万丈深渊。
赛迁带着宁和来到了一处山洼里,山间水汽较重,宁和拉紧了衣服,她抬头看着山顶上的月牙,月牙泛黄且蒙上了一层雾,宁和不禁觉得,这是月牙眼中的雾气,那她到底是见了什么才会眼眶湿润呢?
没等宁和想明白这个问题,身后的动静就越来越大。
宁和回头一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静止下来——赛迁竟带着一帮人走过来。
“赛迁......”宁和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她开始在赛迁眼中寻找答案,可是赛迁却勾起一抹□□的笑,他知道自己势在必得,相比于宁和的惊慌失措,他倒是显得镇定多了。
他看着身后几人道:“怎么样,我说她会乖乖跟来吧?”
“迁哥,还是您这主意高!”
身后一群人附和着。
宁和纵使再不谙世事,也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她的心越来越慌,喉咙处也有一口气压着,她哽咽起来,可是知道此时哭毫无用处,她转头就跑。
但她一个弱女子的脚力怎抵得过一帮男人,不一会儿,宁和就被抓住了。
......
不知过了多久,宁和听见不远处有声响,她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此时的她心如死灰。
她觉得浑身都升腾起一股雾气,将她牢牢地笼罩在一起,突然间,她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抬起头,将每个男人的脸都看得清晰。当她的头再次落地时,她知道,周围的雾气是她内心的仇恨。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仇恨而生,如果心中的恨断了根,那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男人发觉有人来之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唐煦跟着罗鸣赶了过来,只看见宁和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她面容冷静,眼神坚定,在看见两人时,她还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尽管那几块破布遮不住里面的春光,但她还是认真地将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