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马上就接了。
“喂,是我。”林玉颜呼吸有些急促,“查!都要查,一个也不要漏,但是之前那个孟芜也要继续盯着。”
“林小姐,”对方似乎要就预料到了林玉颜会做出这个决定,语气有些带着狡诈的慵懒,“我是您雇佣的,当然会尽全力为您办事,可一下子要查这么多人,得花费不少精力,比只查一个孟芜费力多了。”
林玉颜有些鄙夷的耸耸眉,口气有些不耐烦,“行了,我知道,我给你加钱,但是你一定得把她们的信息都给我揪出来,一个也不要放过。”
挂断电话后,林玉颜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又回到了桌前,一张张的仔细瞧着那些照片,她很粗鲁的翻着,动作里的怒意很明显,而后她回身快步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首饰盒,里面没几样东西。
她熟练的掀开首饰盒地下的薄木板,那木板下藏着一把小钥匙,拈起钥匙,她回到桌前,把照片胡乱的拢到一块,抓着出了卧室。
她是一个人住在这间小跃层的房子里,当时林镇远和她妈妈都不同意她搬出家里一个人住在外面,可她坚决的不回家住,她说自己长大了,要试着独立,还拿音乐扯谎子,说自己要潜心研究演奏,磨练技法。
林镇远拗不过她,她妈妈又一向宠着她,何况他们多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顾及着女儿的情绪,不敢刺激她,所以什么事情都顺着她,马上就帮她选了这个房子。
她走上楼去,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件小储物间门前,这间小储物间是她装修时特意要求工人帮她隔出来的,但是门总是锁着,没有让任何人进去过。
林玉颜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储物室没有窗,里面漆黑一片,她的手在墙上摸索着,几下就找到了顶灯的开关,咔的一声,屋里亮了起来。
照片,全部都是照片,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只有四面密密麻麻的粘着照片的墙,已经几乎看不见墙面了,大多数照片都很簇新,上面的何肃也是现在的模样,成熟内敛,儒雅大方,但身边总是有个碍眼的人,让林玉颜又爱又恨。
只有一侧的照片很旧,有的已经泛着黄,何肃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那副俊朗也透着青涩,但周身的风华已经初露端倪。
林玉颜慢慢走过去,手轻柔的抚摸着那些发黄的旧照,眼角的温柔仿佛能让寒冰融化,让万物生发,但那缱绻柔情里,却有着疯狂的蛛丝马迹。
林玉颜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天,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放暑假在家的她,无聊的坐在院子里打秋千,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的颀长少年却踏着遍地的绿草,穿过了一排挤在一起的蔷薇和月季,不经意间闯入了花园,也闯入了她无知懵懂的心里。
少年慵懒的眼神,漫不经心的对她微微一笑,那因为打扰而含着歉意的笑容,揉进了空气中纯净的青草香,恬静又美好至极。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生了病,咚咚的、不安的搏动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而这一病,就是十一年。
就是这份情感和留恋支撑着她,在她最难过绝望的日子里,心里时时刻刻带着留恋,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一张照片在墙上贴的太久了,边缘的胶水已经失效,翘了起来,有些尖锐的照片一角刮过林玉颜柔软的手指指腹,带来一阵刺痛,把她从旧梦中惊醒。
她有些扫兴的放下了手,立刻来到屋子一角的一个小桌子上,拿来了胶水,低头把手里的照片翻过来,抹上厚厚的一层,就顺着墙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寻了一小块地方,把这几张贴了上去。
当天夜里,林玉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她的直觉一遍遍的提醒着她:那个姓孟的女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转天一早,她从床上爬起来,就拿起手机从微信好友里找到了孟芜,第一次给她发了私信,说自己又回T市来了,可她在T市朋友不多,有些寂寞,想约孟芜出来逛逛……
孟芜是在医院住院部的大厅里收到这则微信的,她看了之后,只觉得突兀,她和这个林玉颜虽然加了好友,但也就是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压根没什么交情可言。
要是平日里,也许她会答应这个邀约,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和人发展新友谊的心情。
她很礼貌的婉拒了林玉颜,推说自己最近很忙,一直加班。
手机屏幕暗下去之后,她就把手机掖回了口袋里,继续静静的坐在医院的铁皮长椅上。
长椅有些凉,让孟芜的心里越发的紧张。
孟延军坐在她身边,他比孟芜更加神经紧绷,医院里不让抽烟,他就捻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凑在鼻子下面嗅着,他每隔一小会儿就站起身来回溜达,一有医生或是护士路过,他就猛地转头十分渴望的看着人家,常常吓人家一跳,他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晃着,眼睛一看到孟芜,怕孟芜心里烦他,就又拘谨的坐了回去。
这一切孟芜看在眼里,只觉得淡淡的嫉妒,又带着灰蒙蒙的失落和怅惘,他可曾这样为我担心过?孟芜心里不甘的想着。
结果出来了,孟芜和孟茵配型成功了!
孟延军高兴得哭了出来,他想要抱抱孟芜,但看到孟芜脸上平淡的表情后,他又没敢伸手。
孟芜也有些触动,但说不上有多高兴,毕竟她和孟茵实在是不够熟悉,也没有做姐姐的真实感觉,虽然血缘把她们扭到了一起,但感情不是由DNA决定的东西,说是同根生的姐妹,可对于孟芜来说,孟茵现在就跟个邻居家的小孩差不多,所以现在只是觉得有些放心了而已。
孟延军想跟大夫道谢,但他现在心情太激动了,什么好话也蹦不出来,只是很笨拙的拉着主治大夫的手,一味的讲着‘谢谢!太谢谢您啦!谢谢!’。
结果揭晓后,孟延军他们才进了孟茵的病房,他起先没有和孟茵说,怕孩子心里希望太大,如果结果不好的话,她可能会受不住。
进了病房,小宝一眼就认出了孟芜,孟芜只是很淡的笑着,告诉小宝自己今天是专程来看望她的,还给她带来了零食和水果。
孟延军走到病床前,给孟茵把床摇了起来,让她坐好。
“爸爸今天给我们小宝带了个好消息!”他笑着对孟茵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
“什么好消息?”小宝很乖巧的问。
孟延军突然把小宝抱进了怀里,眼泪又开始在眼里打转,“我们小宝有救了!手术能做了!”
小宝睁大了眼睛,努力抬头看着孟延军的脸,“真的吗!爸爸!是真的吗?我的病能治好了?!”
“真的!真的!能治好了!我们小宝能好了!”
父女两个抱作一团,都又哭又笑的。
孟芜再也受不了了,她眼睛里开始泛起酸楚,喉咙里哽得难受,又痛又憋,她扭头出了病房。
是她自己要求孟延军不要告诉小宝所有事情的,她不想让小宝知道自己是她的姐姐,更不像告诉她骨髓的捐赠者是谁。
她觉得那都没有必要,她不缺亲人,对多一个妹妹完全不感兴趣,她的心已经被现有的家人塞得满满的,没有地方留给小宝,让她知道她们有血缘关系没什么意义。
至于隐瞒捐赠骨髓的事,孟芜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是为了让小宝感激她才答应的,她也不求什么回报,她更不想因此就和小宝有了什么联系,也怕和孟延军重新联结起来。孟芜想一直做个偶遇的‘姐姐’,没什么交集,偶尔来医院看看小宝,最好在一切结束后,小宝能够忘记她,她也会努力忘记小宝和孟延军,继续各过各的生活,一切重归平静。
但孟芜不可避免的难过,她看着孟茵和孟延军那父女情深的场景,仿佛又揭开了旧伤疤。
孟芜一路走到了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里,随意的坐在了一个石墩上,因为走得很快,她现在还有点儿喘,夏末的气温仍旧不饶人,她额头上都蒙着一层细汗。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响了。
是何肃打来的越洋电话。
孟芜急忙接了电话,她现在太想听到何肃的声音了。
“结果出来了吗?”何肃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是今天的,现在你那里应该是上午十点半了,我没算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