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75)
“说真的,我琢磨着他本来也是没打算融入什么集体的,他那性子,估计觉着无所谓,”他缓缓说,“但是贺哥知道后,把班长那群人叫去很严肃地谈了一次话。贺哥人很好,因为谢梓洲那个性子,他特别担心,又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吧,我不太清楚,反正对谢梓洲尤其照顾。”
说得有点儿多,周黎停了两秒,轻松道:“不过你是他女朋友,他都带你认识过贺哥了,这些你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啊。”
“……”
周黎:“啊?”
他伸了一半的懒腰缓缓改为挠头:“你不知道啊?”
鱼淼神色沉重:“实不相瞒,我和谢梓洲谈恋爱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周黎嘴巴惊诧地张了张,“所以你俩还没关系,他就带你去贺哥家蹭吃蹭喝了?”
“哦,那倒也没有,”鱼淼掐指一算,认真道,“暧昧期长达十七年吧。”
周黎:“……”
鱼淼嘿嘿笑了两声,不闹了,看了眼时间,离演讲开始还有一会儿,现在大一新生们正陆陆续续进场。她和周黎坐在第一排说话,这一排是留出来的嘉宾席,新生们是不会过来坐的,也就不用担心被打扰。
谢梓洲还没有发消息说来不来,她再一看面前突然出现的周黎,才想起来不解:“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啊?”
“下午几个学生讨论的时候听见的,”周黎摸摸下巴,“有点儿好奇,就趁着现在谢梓洲不在,来瞅瞅。”
闻言,鱼淼直起身子,左右看看,确定谢梓洲没有突然出现,又坐下来,问周黎:“还有时间再聊一会儿吗?”
周黎战术后仰,一脸牙疼:“你这话说的,要是谢梓洲来了看见,肯定得吃醋。”
鱼淼非常自信:“没事儿,他来会发短信告诉我的。”
周黎半信半疑,半推半就,嘴巴的反应还是很诚实:“还想聊点儿什么?”
“唔……”鱼淼想问的太宽泛了,“就比如,谢梓洲在部队这几年具体过得怎么样?”
周黎艰难想了会儿,苦恼道:“你这个问题我也没法准确答啊,我跟他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前都不熟,后来出了那事儿,就更不熟了。你要说光看表面,训练么,大家都一样苦。至于别的……他那个性子,你觉得我能看出来吗?”
“……”鱼淼被说服,“也是。”
她换了个问题:“那他和贺哥呢?你刚刚不是说贺哥对他特别照顾吗?”
周黎瘪着嘴正要遗憾摇头,忽然一顿,眉头一皱,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你别说,我有个事情印象还挺深刻的。”
“什么事情?”
周黎问:“你知不知道,军校生入学后不仅不用交学费,每月还会发津贴?”
鱼淼点头:“知道。”
和谢梓洲重逢那几天查资料时知道的。
“所以每年考军校的,有部分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条件更艰难一点的,还会用津贴补贴家里。这也算是常态。”周黎说,“谢梓洲家庭情况怎么样,没人清楚,他带去的行李也简单,只是从那些简单的东西上看得出来他家境不差。既然家境不差,在军校那种地方,什么费用都不用缴纳,他肯定也不会缺钱,对吧?”
鱼淼跟着他的逻辑链:“对。”
“但是,就这么样,我看见过他向贺哥借钱。”周黎放缓语速说。
鱼淼一愣:“借钱?为什么?”
周黎耸肩:“我也不知道。感觉当时那个气氛挺凝重的,不像笔小数目,我就没敢上前,走了。”说完,他斜倚着身子,看着鱼淼奇怪道,“你俩不是暧昧了十七年吗,这得青梅竹马啊,你也不知道?”
鱼淼也奇怪地瞅他,好像他没见过世面似的:“我俩是青梅竹马,又不是连体婴,暧昧期玩儿的就是一个距离产生美时的朦胧感,你这都不知道?”
“……”
周黎一噎,不太服气,环起手臂揶揄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没体验过。不过我知道一点。”
“什么?”
“暧昧期能长达这么多年的,不是怂,就是——”
“就是什么?”
一道低哑的男声轻飘飘地截胡。
“……”
“……”
周黎面色不改,镇定且自然地看着鱼淼接出下文:“我怂。”
而后起立,对谢梓洲开朗一笑:“来了,那我先回去了,晚些夜训,你早点儿回去。”
说完看也没看鱼淼一眼,抬着视线背手踱步离开。
悠闲淡定得就好像出门到这儿散了个步一样。
鱼淼无言,在心里给他的临危不惧鼓了个掌。
随后抬头,双手扒在椅背上,下巴搁在上面无辜地看着谢梓洲,问他:“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发个短信呀?”
谢梓洲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发了。”
“……”
鱼淼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眼,真有一条新信息。
嘴角一扯:“啊,我怎么没听见呢……”
“是啊,”谢梓洲面色如常,喜怒不辨地看她,语气十分平静,“秒秒,你怎么没听见呢。”
不太妙。
鱼淼脑内瞬间拉响防空警报,张口正要说话,身后响起纪教授的召唤:“鱼淼,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准备一下。”
她扭头,纪老爷子站在两米外,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两个。
摆明了就站在那儿不打扰的刻意态度。
鱼淼萎了。
她伸手拽了拽谢梓洲的胳膊,努力扮可怜:“我先去准备演讲哦,你先别气,坐我这儿,等演讲完了我哄你开心好不好?”
谢梓洲没说话。
纪教授在两米外的地方轻咳一声以示二次提醒。
“我先去了,你就坐我这儿啊。”
急急撂下一句话,鱼淼赶紧跟着纪老爷子走了。
谢梓洲抬起胳膊,看了看刚刚被她抓过的地方,绕下第二排,到她刚刚的位子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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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淼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分享式的演讲,真正做起来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就像纪教授说的,无非是分享一下自己在绘画路上的一些经验,尤其是目前正投身的漫画行业。
说着说着就自然了,越来越像聊天一样。
台上灯光亮,她在台上看不太清台下的人,一眼望去只像一片圣光马赛克。
她只好回忆着大概的方位,偶尔往可能是谢梓洲坐的地方看两眼。
圣光马赛克之下当然不可能目光相对。
鱼淼只是觉得上台前他那表现有点儿恐怖,借此告诉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男朋友:宝贝,我有在看你!
鱼淼也不知道自己表达得成不成功,总之演讲完毕从后台出了演播厅,他的状态看着还算爱与和平。
既然爱与和平了,防空警报也就解除了。
她非常主动地把手送进谢梓洲手里,谢梓洲反应很快,照单全收,十指相扣。
演讲结束后鱼淼和几位到场的老师嘉宾说了会儿话,大一新生们早就走光了。图书馆出来是一条小径,一边是荷塘,一边是花圃树木,路上幽静,晚风捎来蛐蛐儿的轻快叫声,偶尔一两声蛙鸣。
一般像这样优美文艺的夜晚,非常适合干点儿什么。
鱼淼正这么暗暗感叹,手上力道一紧,谢梓洲拉着她岔进了花圃间的小道里。
顿时光线暗淡下来,树叶扑簌簌落下几片。
鱼淼心跳一滞。
然后跳得飞快。
“有事儿要说?”鱼淼揣着一颗蹦跶的心脏,小心试探。
谢梓洲淡淡应:“嗯。”
“那……说吧?”
静谧夜晚下,鱼淼呼吸都放轻了些。
谢梓洲略一静默,低声开口:“秒秒,哄我。”
鱼淼一愣,抬头,没反应过来:“啊?”
男人抬手捏着她的耳垂,一下轻,一下重。
重的时候捏得她有点儿疼,忍不住轻呼。
他反而勾唇笑了笑,摩挲她细嫩的耳垂,轻声说:“秒秒,我还在生气。”
鱼淼回味过来了,委屈地瘪瘪嘴:“我也没跟周黎挨多近啊。”
耳垂上的力道轻了些。
她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心脏又猛地提起,一口气上来差点儿打成嗝。
谢梓洲放过看她的耳垂,转而撩起她耳边的发,随后俯身,温热唇瓣轻轻贴上去。
带着喷涌而来的呼吸,一个吻鸿毛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