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与你(66)

他的父亲,他从小仰慕的盖世英雄,他曾经甚至是裴超主义的忠实信徒。一夜间,信徒蒙骗,信仰大厦坍塌覆灭,至如今,精神之所已久飘零。

荒唐。

可笑。

他活得像一颗棋子。

可他不得不做一颗优秀的棋子。因为他爱那个曾经会叫他“宝贝”、会给他做他最爱的小笼包、会听他抱怨自己在学校的烦恼原仪,他只有不停努力,原仪才会减少对裴超的负罪感。

他想让她长长久久活着,因为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也想在风雨来临时有一处随时敞开等他的避雨之地,哪怕就让他在门口站站也好啊。

蓦地,裴行简胳膊一重,他低头,是原仪晕在他怀里了。

裴行简死死盯着原仪毫无生气的侧脸,一时间不敢动弹,他怕自己一动,就什么也没了。

俞箴赶紧把医生叫来,众人合力将原仪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嘭”一声关上,裴行简才如梦初醒,他往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俞箴静坐在裴行简身旁陪着他,没有说话,她想,他此刻更需要自己静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面在动手术,护士在门前进进出出。

裴行简太累了,他甚至支不起身体,颓废地瘫软在椅子上。俞箴轻轻抱住他,他目光空洞的望着地下,她眼睛狠狠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俞箴止住没哭,她一下一下轻顺着裴行简的背,柔声说:“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她看到她说完这句话时,他眼角有泪滑出。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气氛越来越紧张。

裴行简声音嘶哑,他问:“她会好好的吗?”

俞箴轻抚他侧脸:“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主刀医生从里面出来。

还没等俞箴问,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看向两人疲惫地笑了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什么?”裴行简支身走到医生面前,他头痛得快要炸了,先听好消息吧,这样,就能晚几秒听到坏消息。

“手术成功。”

裴行简猛然抬头看向医生,好半晌,他才问:“……那坏消息呢?”

“病人没有求生意志。”

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

原仪死后,俞箴问他要不要去看原仪最后一眼,裴行简拒绝了,她估计,不会想看到他吧。

-

凌晨四点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厚厚积下一层。

离原仪去世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俞箴在裴行简身旁陪了他六个小时。她亲眼看到了,裴行简在一夜之间沉淀出的“成熟”。

快速成长必定伴随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裴行简这几个小时来表现得很正常,从他一举一动看,没有人猜得出来他刚经历过丧母之痛。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掬起一捧雪:“她喜欢雪,下了这么大的雪,她走在路上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她那么喜欢冬天,生在冬天、结婚在冬天、生孩子在冬天,也死在冬天。

走之前,她还看了初雪。

裴行简突然觉得,当初想把原仪接来海城是个不错的决定,她看见什么都不快乐,看见雪却很快乐。

俞箴从身后环住他,她抱得很紧,想让他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需要着。

“裴行简,以后我们每年都要在一起看雪。”

他浑身僵怔,眼睛泛红。

“你要是哪年背着我跑了,我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抓回来。”他哽声,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像调侃。

“好,”俞箴将他抱得更紧:“我不会丢下你,你也不准放弃我,我们要好好的。”

他闭眼,眼角陡然落泪。

要好好的。

第52章

裴行简亲自收捡了原仪的遗物, 整齐放在一个纸箱里, 纸箱放在原仪曾经在泊澜湾住过的房间,一切等她下葬。

他亲自打电话将消息通知给原家,原家年迈的外婆得知幼女去世, 险些在电话那头哭晕过去, 在裴行简和原家人的多番安慰下才接受这个事实。

得知原仪的讣告, 有不少亲戚打电话给裴行简, 先表示自己的难过, 再劝他节哀。

裴行简笑笑, 没有说话。节哀……这点哀是原仪留给他最后的东西,再节,什么都没了。

还有些电话俞箴接了, 这时候, 裴行简总会走到,看窗外大雪纷飞,这是海城近十年来下过最大的一场雪。过了一会儿,俞箴放下电话,轻声走到他身旁,他眼中除了悲哀,更多的是迷茫。

俞箴帮他披上外套, 轻轻倚靠在他手旁:“妈梦寐以求的实现了,她一定很高兴,我们也应该要为她高兴。”

裴行简低笑,嘴角扯了扯:“你说得对, 我们应该表现得高兴一点。”

裴行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了一晚上喜剧,就为了“表现得高兴一点”。

俞箴挂断所有电话,又跟对方回抱歉,坐在他身旁陪他一部一部地看。时间随滑稽的对白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二点,等新的一天到来,就是裴行简的生日了,俞箴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礼物,可是经过原仪的事,她恐怕不好拿出手了。

先不说裴行简大概率会没心情过生日,再者,这一天真的是裴行简真正的生日吗?

谁也不好说。

“滴答”一声,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合,三针齐齐垂直指向罗马数字“12”,新的一天到了。

俞箴看了眼表,又看向神情恹恹的裴行简,再重新看回电视,将话吞回肚子。

正听着电视声,隐隐有奇怪的声响入耳,俞箴环视一周,又没有能与这声响匹配上的物件,正在她不解时,身旁裴行简突然开口:“楼上有动静。”

说完,他率先起身,俞箴起身跟上他。

两人循着声,沿着走廊一直往里走,在放置原仪遗物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声源明显从房里传来。

裴行简顿在门口没有动,俞箴看他一眼,伸手将门打开,她打开灯,沿着声源走,东西在堆放原仪遗物的纸箱里。

俞箴回头看裴行简,他眼神落在纸箱上,没有想要制止她的意思,她这才伸手将纸箱打开。最上面罩着的是原仪生前最爱的一条披风,俞箴将披风轻放在一旁,继续往里翻,直到她翻出原仪的手机——也就是声音的来源。

仅剩2%电量的手机坚强执行着最后的任务,这是一个定时在零点的闹钟,闹钟名字是:记得祝他生日快乐,语气好一点。

俞箴瞬间明白原仪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怔一秒,将手机递到裴行简面前。

他憋得太久太久,久到自己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掉眼泪。看到闹钟上的这句提醒,裴行简泪夺眶而出。

他紧握手机,膝盖脆地跪下,手撑着地,有水珠颗颗滴落击在地板上,濡湿一片,嗓音哽咽又喑哑。

俞箴跪坐在他身旁,轻抚着安慰。

原仪手机没有上锁,轻易就能打开。鬼使神差地,裴行简打开手机,原仪平时不大用手机,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裴行简,另一个是原家外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原仪相册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都是关于他的偷拍照……

他看着这些照片,痛得麻木了,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在彻底失去后他才知道,原来曾经他想要的东西差点就能拥有。如果原仪不知道那些事,那此刻,她可能会不耐又勉强的祝他生日快乐,他人生中最爱的两个女人会一起帮他庆生……一切都像他想象中那样。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裴行简深陷痛苦,难以客观,可俞箴却发现了问题,她柔声问裴行简:“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把那些事告诉了妈?”

裴行简面露迷茫,自知道原仪去世后,他整日头昏脑涨,从来没有想过,是谁把这些隐晦的往事告诉了原仪?

当年事裴超先做过手脚遮掩,裴行简知道后又做了二次掩盖,还有谁会知道这些或者查到这些,还将其告诉了原仪?

裴行简快速冷静,对方在他和海生签订合约当天把当年之事告诉了原仪,极有可能是出自对他的不满;再者,对方必须要有机会能接触到原仪和裴超的往事,并对此有一定了解……满足这些可能的,裴行简脑海中首先蹦出了裴家人的脸。

他试探地打开通话记录,其中最近一则通话来自陌生号码,前两次没打通,又被挂断三次,直到第六次才被原仪接了,很明显原仪并不认识这串号码的主人。其次,打电话的时间在下午两点,那时候他与海生刚签完协议没多久,时间太过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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