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十二画(47)
夏刻甚至还为此瘦了好几十斤，五官都瘦出来了，效果堪比健身房。
可是，甚至连一个和裴雪颂重名的人都没有，连一个和她背影相似的人都没有。
竹聿名看了裴雪颂近两年的背影，却没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一个哪怕背影有几分让他觉得像她的人。
她没有来帝都，也没有回黎水。
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像是一场梦。
在烂漫的未满十八岁的雨季悄然来过，又悄然离去。
连眉骨上缝了四针的伤口都淡到辨认不出，心里想的，梦里念的，腕上发绳的主人却再也没出现在竹聿名的世界里。
第41章 41
这是竹聿名来到帝都的第九个年头
这年帝都的夏天格外地热，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没能把人烧出火眼金睛，倒是能烧到冒烟儿那种。
竹聿名刚进公司电梯按下楼层，接到了竹沁的电话。
“聿名啊，你下班没？去律所把昊然接回来呗！爷爷来了，正好你们俩一起回来吃顿饭，爷爷也好久没见你们了...”
竹聿名刚想问他没车吗？才想起这个表弟好像还没大学毕业。
*
西成律所门口
竹聿名费了些力气，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坐在车里开始给费昊然打电话。
打了两通，都没有人接。
男人拉开了车门，身上带着车里空调的凉意，和眉目间的淡漠仿佛自成一体。
感应门无声打开，律所大厅内的凉气也扑面而来。
前面有刷卡的闸门，竹聿名进不去，便在前台旁沙发上落了座，目光落在斜对面的电梯上，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着表。
前台赵姑娘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您找谁？”
竹聿名闻言略微抬眸，神色依旧显得淡漠地回答了问题，惜字如金：“费昊然”
小赵面露疑惑，她们律所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律师啊？
费昊然是大三暑假来律所实习的，前台不认识竹聿名也不觉奇怪，没有再搭话，坐在旁边安静等着。
电话依旧打不通，但这次却是回复了信息。
【哥，我在开会，你再等会儿啊。】
竹聿名发了个问句：
【还要多久？】
这次发出去的信息隔了许久都没再能得到回复，因为费昊然已经被“抓”了。
“费昊然，开会玩手机，扣一天工资！”
费昊然都要哭了，他一个小实习生，坐在角落里就发了条十几个字的短信就被眼尖的女上司给抓了。
他这实习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千多，这扣一点儿，那扣一点儿，他连自己大四开学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付不起啊。
被惩罚之后，费昊然这下是彻彻底底老实了，手机揣兜里，感觉到震动了，也一动不敢动。
20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可以打卡下班儿了。
费昊然长叹了一口气，想着等会儿能不能到他亲爱的表哥面前卖个惨挣点儿生活费啥的。
但一想到他的表哥是竹聿名，费昊然觉得自己真是快被上司给逼疯了，才会冒出这么大胆而不切实际的想法。
费昊然这种畏手畏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进了电梯间都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女魔头就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甚至可能都没在看他，但依旧存在感十足。
费昊然觉得自己运气真是衰到家了，他的同学出去找实习，遇到的上司对他们这些法律高材生都彬彬有礼、赏识万分的。
就他，进了一个据说是整个帝都圈儿业务能力和薪资待遇都是top级别的西成律所，本来以为能工作之余赚点儿外快的，但他上司的上司，也就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这位，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摧残了他的所有美梦。
人长得倒是赏心悦目的，就是性格永远冷冰冰的，永远二话不说就裁人。
费昊然战战兢兢熬过了这第一个月，剩下一个月要是半途而废了自己也不甘心，说出去也会被他那些狐朋狗友们笑话，只好委屈巴巴地继续坚持下去。
出了电梯没两步，看到打卡的闸机就近在眼前，费昊然顿时活泼了起来，加快了速度通过闸机。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的，费昊然一眼就看见沙发上，他亲爱的表哥187的高大身影。
人肩宽腿长的，比例又好。远了看，即便看不清五官，但单凭那一身矜贵高冷的气场也不自觉会被吸引了。
难怪那么多小姑娘前仆后继地、上赶着要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身上，夏刻心想道。
不过此刻，比起嫉妒他哥的皮囊，费昊然见到竹聿名更多的是一种见到了亲人的喜悦，甚至差点儿喜极而泣出来。
他在律所这一天天的，过的可太不容易了。
他现在太需要家里人的一句安慰或者是爱的抱抱了，虽然这两者要从竹聿名身上获取，难度系数都挺大。
但费昊然总觉得，今天他见到的竹聿名有些不一样。
比如，在他刚出电梯没两步还在刷卡的时候，竹聿名都已经自觉站起来迎接他了。
这可太让费昊然受宠若惊了，激动地使劲儿冲沙发的方向挥着手，脚下也跟生了风似的。
对面沙发上的人也迈着大长腿，往他的方向靠近。
不多不少的十几步的距离，竹聿名迈得坚定而迅速，以至于身边谁都没有发现男人的瞳孔地震，以及因为诧异、因为激动、因为惊喜...因为等等情绪而变得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
开始那几步，因为害怕眼前是幻觉，甚至用的是小跑的。
费昊然看着表哥“激动”地向他靠近，心想可能也是俩月没见，挺想他这个迷人且魅力四射的弟弟的，所以才会有如此之举。
正准备张开双臂，跟竹聿名来个大大的拥抱时，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在他身侧停留，眼神儿里仿佛也完全没有他的样子。
人，绕过费昊然，停在了身后。
费昊然刚一脸懵逼地转过头去想提醒一下他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最亲爱的表弟在这儿呢。
然后便听见传来竹聿名带着克制与隐忍的磁性声音：“好久不......”
“借过”
“......”
身后一群人匆匆离去，费昊然在原地愣了好久，他确认刚才那个声音是那个他脾气又暴性格还冷的女上司的没错。
所以，他这个母胎单身了快27年的表哥刚才是在跟他的女上司说话？
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竹聿名，手虚虚地伸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灵魂出了壳一样的呆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费昊然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哥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心痛，带着自责的，懊悔的，就像是他每次喝完酒看着腕间发绳时的眼神儿。
不过此刻那种绵延的伤痛似乎被发大得更为极致。
费昊然正思索间，身侧的人已经大步追了出去，完全是百米冲刺的速度。
但想见的人已经上了车，车辆正缓缓启动。
费昊然好不容易追上去，把似乎想要跟车跑的竹聿名拦了下来，也没了平时在竹聿名面前收敛的样子，语气十分焦急，带着点训斥地问：“哥，你干什么？”
车子起步之后，速度很快提了好几档，逐渐消失在眼前。
竹聿名手上用了力，抓住费昊然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她，还会回来吗？”
费昊然从竹聿名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和眼神儿里领略出了他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谁，实话道：“当然回来了，她是我上司。”
胳膊上的力道渐渐消失，费昊然心里却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敢确认。
竹聿名的失神落魄一直持续到晚饭。
竹沁吃完饭拉住费昊然悄声问：“你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费昊然叹了口气：“妈，我哥眼神儿可能不太好...”
竹沁一听，以为是竹聿名眼睛得了什么病，慌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去医院检查了吗？”
费昊然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哥他...好像认识我的女上司。”
费昊然中间停顿得有点儿久，大喘气搞得竹沁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听完完整的一句话，一巴掌呼在费昊然肩膀上：“嗨，我以为什么病呢，你这孩子，认识你上司怎么了，这不好事儿吗？”
费昊然也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对她亲妈这时不时“爱的抚摸”早就不痛不痒的了，继续苦着一张脸道：“唉，你不懂，我跟你说话有代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