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一句话问不到他的“档期”,转脸就没心没肺地去玩了。
他不失落是假的。
但又自省,别那么小肚鸡肠。明月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如果实难调剂二人的脚步,那么该放松身心的时候,明月约束自己在家里等着他,就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自然不是,他自然是愿意看到她开心愉悦的。
明月先是她自己的,才会是别人的。
夜班到凌晨六点,周映辉打电话给小白,他说你接下来的白班我替你上了,我晚上的班,你帮我顶如何?
那头睡得迷糊的小白,呵欠连天,咒骂他,“周映辉,你做个人吧!”
小白医生吐血:是不是单身狗在节日里都不配拥有姓名。凭什么你周映辉谈恋爱,我要跟着披星戴月的呀!
周映辉:开个价吧。
小白刚提了车,最近加油加得后悔买这玩意了,两条腿、地铁哪里不如这玩意好,烧这个钱干嘛,还要付停车费、车位钱。
穷得更没钱找女朋友了。
“十次油箱加满。”
“好!”
卧槽,周小爷这么痛快,害小白一副没发挥好的懊悔,“外加双排十次,不准划水的那种哦。”
“行了,你继续睡吧。”
嗯,小白给他回了个,兄弟两肋插刀!
周映辉夜班没下地连着上,24小时不合眼,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小菜一碟,只要有活干,但是白班门诊量大,遇事遇人也比夜班繁琐些。
尤其上午,检验科大概是医院最忙的部门,病患也一般都上午来。各科门诊以及住院部送检的标本恨不得叫他们科里的同事一人掰二人用,这里面还有同僚亲朋托关系送进来加塞的,各种磨不开面子,周映辉自己也利用私交走过后门,自不能埋怨与他一样行径的同僚。
但还有叫人头大的,沈知华娘家那头有门子远房亲戚求到她这里,工作时间要周映辉去陪医,亲笃的还好说,周映辉对着对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喊的远亲。
难堪不提,他还得搭人情,私交不多的,甚至要转几个弯才勉强打通这通电话。
转一圈下来,他拍额就差喊操了,他是医检的不错,但是你做检查的费用,不能也要他垫呀,医院也不是他开的呀!
沈知华瞧小二今天暴躁得很。也只能提醒这堂叔伯家堂姑姑,要去先交钱的!
医检的几个钱付了不提,又来事了,拎不清得很,以到既然你是检验科的,那自家亲戚就快点给我出报告呀!
半个小时够吧?
周映辉当着沈知华的面,冷酷给这个倚老卖老的亲戚免费教学,肝功能采血是要有凝胶在血清和血块间形成隔层,分离血细胞和血清,这里面有个静置过程,再离心机离心,分离的血清样本再用于上机检测,所以标本预处理就要一些时间……
那要多长时间呀,小辉?
下午再来吧。周映辉铁面无私,懒得同他们解释多少时间。
沈知华在一旁气得脸都青了。这个讨债鬼。吃枪药了呀。
他冬至没回家,今天过西方节日,沈知华想要他回去吃晚饭,周映辉拿后背朝老妈,扬扬手臂,与她们再见,“晚上还有班,别等我吃饭了。”
“臭小子,你干脆住医院得了。”
“啊。”
他是心情不好,浅薄粗鄙得很,因为一个女人,他瞧哪哪儿不顺心。
向明月这个女人,半天下来,都没给他发一个信息。
坐完一天的白班,周映辉换回私服,打车去了趟市中心的商场。
再叫车去城郊的度假山庄,路上他给向明月发微信,问她在干嘛?
她半天回了一条,还是拍照回复,一杯所剩无几的红酒。
一分钟后,又进来一条:
向当当:我好像感冒了。
周映辉:多喝水。
标准直男回答,向明月气得朝他轰炸表情包。
周映辉:那你现在打车回来。
向当当:不要,嘉雯朋友开了个趴,才打过招呼,现在走太失礼了。
周映辉:发个位置来。
向当当:干嘛,你要过来嘛?
周映辉:上班,查查你岗。
她果真依言发了位置给他,且乖乖配了个与嘉雯的自拍,表示自己良家得很。
向明月的自拍,长眉入鬓,微醺的眉眼像藏着烟波与水,大冬日的,她穿着春季款的长裙,锁骨尽现,全然没工作时那中性的干练,周映辉眯眼审视她的自拍,这女人还真是多变。
不对,是善变。
她即便全程对他无依恋之言,周映辉也不得不承认,他想她了,心思与身体都是,想到他从昨晚到现在跟她暗自置气的骨气都不要了。
车子一路往城外呼啸,他的心也跟着颠簸起来。
他赶到这家度假山庄,从车里下来,隐约觉得头顶有什么簌簌得落下,再就灌进他的脖颈里,他仰首,才发现,落雪了。
初雪。
即便向明月给了他地址,偌大的山庄,他还是没轻易摸到,问了几个山庄员工,才找到了那个宴客小厅。
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外面掌着灯火,朱红色的墙壁上,开几处象眼形状的窗,冬日里,栽种的方竹没落了叶子,风过其间,肃杀得很。
周映辉手里揣着给明月的礼物,踱步进来,瞧不远处的围廊上,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几重人影。
向明月靠在阑干上,几步之隔的黑漆圆桌上,煨着冒热气的水炉子,围廊三面呛着风,那橘黄灯下的水汽远远瞧着就径直朝上,有专门的茶艺师在表演。
她接过闻香杯,双手搓动,周映辉立时想朝她走去,却意外甚至骇然得发现,有人朝她走近,在她边上落座下来,
周渠一袭正装,板正妥帖,与她并肩,二人一黑一白的外衣,极为冷峻登对。
他微微侧首朝她说些什么,向明月面上没什么波澜,红唇抿着,一双眼睛到了夜里,像猫儿般,尤为精神,但情绪在游离,
她没张口与周渠说什么,而是别开目光,看庭院里,不经意看到那处方竹边上,有道人影,她有些不确定,连番张望了几回,才缓缓立起了身。
昨日周映辉听教她大哥的那番话:
小辉,当当是个勒不住性子的人,她散漫惯了,也嚣张惯了。
而你又不是个靠家里吃喝玩乐的主,即便是,你俩更是不投契了,都是过表面日子的人。
相反,你是个顶有骨气顶要尊严的人。
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是个有权威的专业医师。
但那要时间与精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当都是熬不住的。
咱们两家不说是短吃喝的人家,可就目前你俩的见识与认知,无论物质还是精神层面,你都着实不适合她。
小辉,你信嘛?你俩长不了的。当当是那种既深情又薄情的人,瞧她那么快从周渠的阴影里走出来就是事实。
周渠跟她十年的相知与感情,与你们短短几朝比,你认为她会对谁更情深点?
☆、026(修)
—小剧场6—
周映辉大三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直到过了小年夜才落了下来。
正值寒假,他被老妈喊起来吃早饭,端着碗清粥,听到隔壁向家某一大一小在外面庭院里疯开了。
向明月带着侄子向承泽在堆雪人。
因为家里没人愿意出来陪向承泽挨冻。
周映辉干脆端着早饭碗出来了,两家都是矮栅栏的院子,他轻易跨进了向家的领域。
“映辉哥哥,初雪好。”
周映辉微微蹙眉,这是什么寒暄词?
还有,他纠正向承泽的称呼,“叫叔叔。”
向明月穿一身白色羊绒大衣,一大早她只是陪着侄子玩,也化着淡妆,唇很红,围着红色针织围巾,长卷发侧辫成一条麻花辫,有点乱,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偶像包袱。
“叫你叔叔你能养块肉起来?”向明月红着一双手在帮侄子团雪球,她鄙夷周小二人小志气大,就一个称呼,瞧把你在意的,回回命令向承泽改口。
她撺掇自家侄儿,你就喊他回叔叔,让叔叔请咱吃披萨、炸鸡。
“好呀。”
没多久,外卖送到向家,快到饭点了,何晴在那喊,吃这些、饭还吃不吃啦?
向明月不理会大嫂,也替向承泽撑腰,“映辉请客的呀,今天初雪,难道不该庆祝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