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冬曲+番外(8)
“哎?是团长?你……等我一下。”
宵玉又拿起了剧本,转头看向苏忆歌,神色透着莫名的欣喜:“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就在这里随便看看吧。”说罢,她匆忙理了理衣角,用鞋跟轻轻跺了跺地板,推门离开了。
这里就是北平剧院?从宵玉给予的温暖中缓过神来,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苏忆歌仍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环视了一周,只见四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却不给人以拥挤之感,甚至还别有一番韵味;屋内家具颇显得古色古香,盘踞在上面的龙凤几欲腾飞——自然,这些雕梁画栋必定出于名家之手;若是仔细一瞧,那些都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当它们和谐地摆在一起时,却将这间屋子衬出了几分富丽堂皇的感觉。
苏忆歌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下剧院主人的品味。就光说这里的布设,这所剧院倒也不愧为北平人茶余饭后常常谈论的话题。
说起北平,自然得提那里的戏曲文化。穷人自是无权欣赏,要是稍微有点小钱,便可听那些台柱子唱上一曲,不论生旦净丑,还是西皮二黄,他们都有本事给看官们唱出花来,一曲终了,台下人仍是看不够,便是叫嚷着再来一曲。说是夜夜笙歌也不为过。那梨园一年到头都是热热闹闹,别说那些军官,甚至连“清高”的文人墨客也常常在此驻足,要说排场,倒也不比上海滩的夜总会差到哪里去。但无论是北平的梨园还是上海的夜总会,这纸醉金迷的场面倒与外面紧张的时局形成了一种特殊又奇妙的讽刺。
这所剧院在当地很出名。虽在求学期间苏忆歌不曾光临过这里,但她也对那里中西结合的优美艺术、多种多样的表演形式、丰富新奇的剧本还是略有耳闻。
在宵玉的帮助之下,苏忆歌很顺利地拿到了工作。虽然生活有些艰难,但多少衣食住行也有了保障。
只是苏忆歌仍然对不久前发生的惨剧耿耿于怀,脑海中只要闪过类似的念头,便会悲从中来。
她也向剧院的人打听过她父亲的消息,可这偌大的剧院,竟没有一个人知晓她父亲的消息,甚至还有人还用极为怪异的目光打量她,好似她一开口,就触了什么大忌似的。苏忆歌本来就不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女孩,本身壮胆问几个问题就已经让她很难堪了,问了几次又都是接连碰壁。如此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她虽然曾在抗日战争时期颠沛流离地生活了好几年,也曾见过很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一时无法接受这场悲剧。
唉……此乃人之常情。
完成今天上午的任务后,苏忆歌无奈地自我安慰了一句,然后她将抹布叠好,放回原处。
抬手一看表,苏忆歌发现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闲下来,苏忆歌本想拿本书看看,却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的戏台上传来了飘渺的仙乐。她一时间竟来了兴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从后台走了出去。
乐声柔却不发腻,京胡一声一声撩拨着人的心弦,苏忆歌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这仿佛要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的美好。不过她没有料到,在这数九寒天,台下却几乎是座无虚席。那些观众的目光,或是惊叹或是赞美,都紧紧锁在了戏台上。
这场戏究竟是什么样的……苏忆歌拨开帘幕,好奇地往戏台上看了一眼,顿时,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灯光朦胧地漂浮着,映射出一道颀长的倩影。戏台上,一位青衣执扇掩唇,那一席绣着金色鸾凤的戏袍堪堪垂到地面,空气中氤氲着令人迷醉的暖香。
那人眯起双眼,一双瞳眸里眼波流转,明眸善睐,自是媚态众生。苏忆歌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步,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一个人一下子拉住了。
苏忆歌似乎是大梦初醒,她先是愣了愣,良久才转过头来,发现对方竟是宵玉。
“别站在这里,会影响她唱戏的。我带你去观众席看吧。”宵玉压低声音道。
“抱歉。”苏忆歌低下头,柔声道了句歉。宵玉却很干脆,一把拽过苏忆歌,直接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中央的贵宾席。
“这样……不太好吧。”苏忆歌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嘛,要是换做本小姐的话——才不管这些呢。”宵玉嘟起嘴,朝苏忆歌扮了个鬼脸,理了理裙摆便坐下了。
台上的人似是并未注意到苏忆歌她们,只是自顾自地踱着步。当苏忆歌刚刚坐下的时候,那人却突然背过身去,莲步轻移,走到了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