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65)
“什么太太……我耳鸣了……听不太清。”
“一个太太。”
“谁的太太……”
“周太太。”
“啊……这样啊……那……”我真的太浑浑噩噩了,以至于分不清我们在说什么,一下好像恍然大悟,一下好像没太明白。
他打断了我的话,两只手在说话时总在动,他自顾自地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就是我能给你一个解释,我……我会给你一个答复,但是我马上要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很棘手,我得离开一下,你答应我呆在这里别走,我们起码有个jiāo代是不是,我没有辜负你,真的。”
一向稳重的他也这么语无伦次了。
我现在也那么没头绪,茫然不语。
他目光紧锁在我身上,疑虑着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惊呼一句好烫,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我额头上来确认,便将我抱进了屋子里。我意识不清前,隐约听见他问我,你在外面等了我一夜是吗?我就是个在大事上难得蠢了两次的混蛋,你不能因为我去糟蹋自己,在任何时候。
他求我要好好的,等不等他都没所谓了,他会负起所有的责任,那发生的所有,全在他身上,他不是故意的……
他在说什么?我太困了,太冷了,一蜷缩在温暖里,终沉沉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依旧口gān舌燥,所幸chuáng头柜上有一杯水,还有几盒药,我头上还有湿热的帕子,但昏huáng的房子里除了家具和杂乱少数的物体,什么生命都没有,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头一次那么沉寂。过去我一直以为它充满了温暖与爱。
余晖直直照she着窗帘,使它像个微huáng的灯笼,我便被包裹在中央,灵魂夹杂在yīn暗与烧灼里,无法破出而逃,被迫接受着这种朦胧光晕带给我的焦虑的虚幻感。这种虚幻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底是几天,多少个小时不得而知。
我后来才渐渐回过神来,渐渐去相信它是真的,我没有做梦,如果是梦,我可以一直等,等我醒来。可是它又太长了,不断在等待中提醒着我什么。
我倒是想看看他要给我什么答复,我就在我们住过的充满了痕迹的屋里生活,刚开始,平静地做打扫,平静地洗衣服,衣服洗了又洗,房子打扫了又打扫,不住地找事做。
直到那个睡不着的黎明,我起来添了一碗硬邦邦的米饭用早餐,却不小心打翻了饭碗,我才开始为我的米饭掉泪,开始放声痛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的身心后知后觉在不断地被搅碎,简直像陆地上的灾难和水里的灾难合二为一,龙卷风跑到了海中央去,引发了海啸,杀死了里面成千上万的生命。
生活快要碾死我了,我仿若被一个大球辗到了墙壁之间,始终竭力撑着爆筋的手臂,呼吸即将窒息,也有一瞬以为时间会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清晨我已停止了哭泣,在一抹阳光缓缓透进来的时刻,我用手把米饭一点一点地抓起来,吃得gāngān净净了。
后来的几日,我一个人呆在笼子一样的房子里,没去工作,没去买菜,没去散步,没去联系我的至爱与朋友。我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我穿得格外单薄,我几乎不吃不喝,我希望自己病得更厉害,最好是死掉,让他不能再见我最后一面,而抱憾终身。让荣娴不用恨我,不用担忧有人破坏她的家庭,不用责怪我,容许我在地下不用接受她的控诉而去长眠。
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了欺骗的女人,明明同她一样。
最后一日,我也和蝼蛄一样在yīn雨天跑出地面透气,终于踏出了那个使我压抑的房子。
第28章 不糊涂
周延发了疯似的找过我,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地点,他风尘仆仆地来找我了,我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接受需要jiāo代的最后一面。
不过数日,那个男人已憔悴不堪,面容疲惫,整体骨瘦形销的。他与我好像也差不多,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我们开始理智地谈话。
周延娓娓道来,他和荣娴结婚五年了,夭折过一个孩子,那段时间是他的事业瓶颈期,荣娴痛恨他只知道忙碌,在孩子没了之后,荣娴总是心存芥蒂,怪在他身上,长期在jīng神上使用冷bào力。
他以为她需要时间来抹平怨恨,可是没有,随着时间那种怨仿佛越来越深,jīng神bào力越来越理所当然,他很崩溃,孩子夭折,他作为父亲同样极度伤心,可是又得支撑着去承担所有的一切。岳父岳母的谩骂,妻子的怨恨,父母的失望,他对自己的指责……同时在压垮他,可他只能撑着去面对。
他只记得自己撑了很久很久,像垂直掉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他发现,时间并不能拯救他们,再多的弥补也无法补偿那个窟窿。所以他已经开始酝酿离婚,但是又得顾着父母,又得顾着荣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所以一直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