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64)
我重新生长起来的身体太像gān烈的柴,遇他则燃,它的润深陷在表皮下面,经由刺激将皮肉鼓起而胀圆。他那一簇从根本上燃烧的火星子,向溢油的地方烧得熯天炽地,使双双迷失在了震颤里,脑子和躯体不断地升温,那超标的知觉无所顾惮吞噬了我们所有的冷静。他照耀于我,我消耗于他,肉体的合二为一将最初充沛的jīng力烧成了一缕微弱残烟。
那日渐放肆的情.欲,急促jiāo错的喘息,汲汲释放出来的呻.吟更像是以欲望用力放大的爱情,是那么铿锵有力。
那一场场是足以反复回味,永不失觉的情。
…………
我以为我们一直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充实的工作,勤劳的生活,享受吃食、散步与情爱。我和琳达也夜以继日在为未来拼命努力,可那一切又变得遥不可及了。
我们的快乐如昙花一现,我们的爱情其实生长在见不得光的臭水沟里,像一朵野花,生不逢时,开在了夹缝里奄奄一息,最终落入臭水沟中气若游丝地向远方飘零。
我分外清晰的记得,那一天门铃响起,一个女人来到了我们的家。我和周延当时在客厅里聚jīng会神地看喜剧电影,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清笑,门铃响起的时候他看着电影分心在为我剥桌上放焉了的橘子,也喂了一瓣给我吃。
我咬得果肉四分五裂,血水溢流,支离断碎的橘络也缱绻勾在我舌上,酒甜的味道过后,涩得有些发苦,还有种烂掉的发霉味道。
大抵是被这怪味叫回神了,我不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看,让周延停止为我剥坏掉的橘子,便去开门了。
微锈的链子绷直后,门打开了一部分,安全锁阻挡了视线,透过去只能看到那人素净的衣角,她后知后觉缓缓移步过来,我才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着宽松衣物的清瘦女人,整体还算苗条,四肢纤细,只是有些腰粗。她面容寡而显神态沉静,一双眼睛仿佛努力保持着视线平行,使那种清淡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奇怪,那双骨节突出的起皮到微裂的肿手又紧紧捏著皮包带子。
我顾着看着她,忘了说话。
她也用毫无神采的眼睛直直平视我。
这有点奇怪,我知道,我那一刻就感受到了那种奇怪。
我们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里头传来周延的声音,“是谁啊。”
“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
这个女人呼吸幅度大了些,脚莫名其妙伸到了门口来阻挡着什么。我也就继续打量着她问,“请问,你是……?”
她不语,紧锁眉头盯着某处,仿佛在用耳朵听什么。
身后的室内传来微急又沉闷的脚步声,人出来以后,她单是瞥了一眼周延,整个人便遭受了猛击般顿时木然了,之后怔怔地死盯住他,手仍然捏着皮带,且越来越用劲儿,几乎抓紧成了泡得浮肿的jī爪样。看起来和她的神情一样惊悚,她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我扯起一点缓和气氛的笑容,转头想问周延是不是认识她,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和她很像,而又是另一种沉默的木然,甚至是僵硬无措。
那个女人眼里短短时间内蔓延了很多血丝出来,以至于像在哭,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断然掉头跑了起来,紧跟着,周延叫了一声荣娴后,脚步踟蹰着,忽缓忽急地追上去了。
我那时的神情也跟见了鬼差不多,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要一起追上去还是要回屋,忘了现在要做什么,只是茫然立在了门口,张望他离开的方向,被掺杂了灰尘的风chuī得愈发糊涂了。
大约思及了一个可能,我停止了继续深想,心一跳起来浑身都在发慌发软,便背靠着门框保持身体的稳重,不知不觉又坐到了地上才感到踏实些。
我不断地在向老天祈求,我之后得庆幸我刚刚是在胡思乱想,一定是的。
我坐在门口等着周延回家,屏声敛气的。像过去他喝醉打车回来以后,我在家周围百无聊赖又聚jīng会神地望着,等着,最后把他给接回家。
我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记不得我是半睡半醒,还是在做梦,还是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一种世界中。我整个人好像处于朦胧的现实里,又处在虚浮的魔幻中。
他回来了,还是那一身儿暗沉沉的套装,整体比先前乱很多,无论是头发还是胡渣微长的嘴周围,他也就地坐在我面前,似乎要chuī着通道里的风来醒神。大抵我被这风chuī得太久,已没了醒神的效果,甚至于糊里糊涂,口gān舌燥,还有些睁不开眼。即使在昏昏沉沉中,我仍然记得要提起笑容问周延,她是谁。
他垂了一会儿头,搓着他短发茂密的头顶,不久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抽搐而抖了一下,才渐渐抬起头来波澜不兴地凝睇我,“我太太,对不起。”他那张脸上的神态竟是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他只手遮天上演的那一切只是个过去,只是个过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