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44)
但是我端茶过去后,他开玩笑说:“料好像加多了,这是亏本生意啊,当心小四姨找我算账,说我勾引她员工,就为了多喝点茶。”
他说得太风趣,我不仅没悟出来,还脸红到心怦怦跳,于是放下茶杯和加水的茶壶后便落荒而逃。
后来又一次这样泡茶,他仍委婉揶揄道:“这茶味道有点重哦,怕喝重了晚上睡不着,晚上睡不着就胡思乱想,这jīng神不好,就不好工作,工作不好了就不能有闲情逸致来茶楼了。”
这些话一落入我耳中,便觉得他是在向我表达思念之情,晚上睡不着胡思乱想就想到我,想得都不敢来茶楼了,怕是易碎的梦。
我一咬嘴,抑制住笑,又转头跑了。
到第三次要茶时,他倚到柜台上朝我勾了勾手,我屏住呼吸靠过去,却还是闻见了他手串上传来的檀香味儿。他说,你最近泡茶是不是心不在焉?
我下意识点了头又赶紧摇头。
他轻轻一敲我额头,一本正经地说:“好了,现在你的元神已经被我集中起来了,记得分清楚客人的口味,免得被骂,我喝淡点的茶和正常点的都行,浓的不要,感谢。”
他即将从柜台边离开的刹那,我忽然摸上了他的手,本是要抓的,一碰上他热乎乎的皮肤我便发软,动作就变成了摸。他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我,我马上收回了手,嘴巴很不争气,只是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莞尔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他不说,我也能从其他细节上优待他,赠送的水果拼盘,我会摆得好看一些,多一些,再送过去。加水的茶壶不急着放过去,我频繁进去加水便能在他面前晃一晃。
总之,我自作多情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我快要bào露自作多情,要出糗的时候,琳达及时在悬崖上拉住了我,并且坦白了她的恶行。
这是一次美丽的误会。她说,有一回我沮丧提了提从小到大都没男孩子正儿八经追过我,她才想出写封情书鼓励我的这种蠢事,一开始打算写个匿名宽慰我,后来看周延不错,没多想,就给加上去了。
琳达死皮赖脸一番道歉也不顶用,我对她和无辜的周延冷bào力了好一阵子。
那阵子我转移注意力更加注重打扮自己了。从离开宋元明后,我刻进骨子里的节省,从此消退了一些,我节省什么,也不节省化妆品,习惯了搽脂抹粉。我现在和以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别,更洋气了。
我在宿舍照着镜子化妆时,不时会想起庆怡的妆容,我有时候会仿她的妆,但要浓一些。对着镜子,我又开始反思自己了,反思最近自作多情一事,我也不算喜欢人家,只是一听谁喜欢我,我就上赶着对别人有好感,这样太廉价。
茶楼来客多是làng子。
我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对轻浮客人一律刀枪不入的态度,包括周延,我将他列入黑名单,省事多了。
我的态度仿若天空瞬息万变,周延似乎察觉到了点,我原先的笑脸相迎不仅没了,脸都瘫痪了似的,难以对他露出真实笑容,一见到他,恼得却是自己,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于是,更不想见他。
他起初还以为我处在生理周期,随口关心了两句,要多喝热水啦,用热水袋捂一捂肚子啦。琳达连忙帮我应了话,还同他说笑。
琳达为了郑重向我表达歉意,中午出去买菜时,特地买了几个椰子给我当赔礼。虽然小四姨补贴了伙食费,我和琳达还是不曾叫外卖,买菜做饭能省不少钱。
有次我说过还没吃过椰子,没想到她又记住了。见她有这份心,我也没真生气,只是冷一冷她,免得她下次不三思而后行,又叫人心里别扭。
喝完了椰汁,琳达想吃椰肉,看着那一半圆里的白,不知如何是好。“肉吃不到。”
“咋吃不到,那个白的不是吗?啃啊。”
“把牙齿伸进去吗?”
“那,舔。”
“硬的!”
这时,我探头过去戳了戳椰肉,思虑道:“像猫和老虎的倒刺,应该可以刮肉吧。”
琳达发出渗人的笑,“我要是有这本事。”
我接话续上,“可以把出轨男舔得断子绝孙。”
我们相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她忽然止住了笑,看了一眼我身后。我以为是小四姨来了,转过去一看,竟是周延抱臂倚靠在门框边上,他神情虽有一点怪异,仍谈笑自若。“对男人这么大的怨吗?”
他一来,这肆无忌惮的氛围也消去了。
周延是来拿烟的,顺便在后台教我们怎么取椰肉,说放冷藏室里冻一冻,容易吃。他们说着话,我悄悄退出后台,出了后台是楼梯口,迎面上来几个面容焦虑又按捺着脾气的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