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不晚(52)
十八岁,已是初懂人事的年纪,她自然是害羞,忙岔开话题:“我猜,叶哥哥的妈妈,一定美得像仙子一样,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
可不是,今日一见,虽是通过相片,语林仍对当初的言论深信不疑。
日影西移,墙壁上忽然多出两道人影。她心中奇怪,后知后觉地看过去,这才发现房间一角暗藏着一道门,通往外面的阳台。
她决定去看个究竟,蹑手蹑脚地靠近,从虚掩的门缝望出去,一颗心立刻砰砰直跳。
他们不是应该在开会么,难道已经散会了?
语林心中一连串的疑问,隐隐又听得他们说话的声音,似在争论什么。她警告自己不能偷听,便直起身子要离开。
门外一人的声音陡然增大,语林听得一清二楚,是余谦,他的情绪很激动,语气也是咄咄逼人的。语林惊诧之余,不由停住脚步。
“我承认我这次的行为不够光明正大,可他若清清白白,又怎会被我钻了空子?叶公子,您行事向来干脆果决,可是一碰到她,就犹豫不决,顾虑这个,顾虑那个,您迟迟不肯行动,结果只会使她离你越来越远。”
静默了片刻,一个清冷淡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了,她会受不了的。”
“那你就受得了了?”余谦不无挖苦地反问。
他虽然面对栏杆而立,余谦却也猜到他此刻的神情,必是沉郁孤寂,和以往他暗中观察到的如出一辙,恰似失去了挚爱的宝贝那般。
“你别自欺欺人了。”余谦毫不留情地奚落他:“我和你朋友兼同事这么些年,多少还是了解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受了你亲爹怎样的言传身教,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变态人格。在国外那些年,多少美女对你投怀送抱,你不理不睬,整个儿一座冰山,圈子里都流传你是那方面不行。后来你和瑞秋交往,我还为你高兴了好一阵,可你猜她后来告诉我什么?”
知道他不会理他,余谦继续说:“她说自己有一次脱光了躺到你床上去,赖着不肯走,你就丢下她去睡沙发,她要主动碰你,也被你推开了。你说说,你是不是不行?是不是有病?”
余谦反复强调他“不行”,终于换来了他的转身,冷冷地瞧着他:“你说够了没有?”
“当然没说够,”余谦喘了口气,口口声声道:“我总算明白了,答应瑞秋的追求,不过是你病急乱投医,瑞秋就是认清楚了这一点,才跟你分手。可是她呢,自从她第一次在公司出现,你看她的眼神,旁人或许觉察不出异样,可你瞒不了我。”
“你想说什么?”不辨喜怒的冷静语气,仿佛余谦口中说的人不是他。
“我要说的是——”余谦挑衅地直视他,唇边勾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叶嘉言,你完了,你的病,除了她,无药可医,因为啊,you love her,very deeply love her。”
语林虽然不精通英文,但这一句还是能理解的。仿佛听见了惊天动地的秘密,她早已忘了听人隐私是不道德的,脑袋贴近门边,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
许久没有动静,仿佛石沉大海。理智一直在催着她走,然而情感上的好奇却使语林始终不动。
“你走吧,有关她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
“你怕我会伤害到她,”余谦冷冷地笑了一下,“那好,我也是为了能帮到你,既然你不需要,我也不想吃力不讨好。只是要劝你一句,如果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那就尽快下定决心。您之前交代我的工作,我已经办妥了,资料翔实,随时可以行动。”
语林有些听不明白,正自困惑,眼前突然一亮,她吓了一跳,反射般站直了身体。
“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余谦吃惊地大声说。下一刻,叶嘉言也出现在了眼前。四只眼睛盯着她,目光如炬,错愕中含着担忧。
“叶哥哥,余秘书。”语林挤出笑容,支支吾吾地说:“我刚刚进来,没想到你们也在。”
从她尴尬的神情中,可以确定她并未听见事情的始末。叶嘉言定了定神,问她:“感觉好些了么?”
语林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闻言,一脸无辜地瞅向他,不明所以。
他抬手摸摸她的前额,确认已经退烧,又打量她的面容,虽然憔悴,精神却还好。开了一上午会,他无时无刻不在分神,担心她不知哭成什么样子了,此时一见,比他预想中要好,他不觉微微一笑。
他的举动再自然不过,语林却是第一次在清醒时被他这样对待。秀面微红,她含笑回答:“我已经没事儿了,叶哥哥,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照顾,还有,余秘书。”
她含笑看了一眼余谦。
余谦本来在冷眼旁观,表情似笑非笑,见状连忙表示:“唐小姐客气了,您再多待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再走也不迟。”
语林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笑望望余谦,又瞅瞅叶景瑄,讪讪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送你回去。”叶嘉言不理会余谦的眼色,淡淡开口。
“让余助理送我吧。”语林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他了,便说:“你明天还要开会,要早点休息。”
叶嘉言心知余谦为了骗她留下来,除了编造他昨晚不会入住酒店的谎言外,大约又说了其它谎话。
实际上,他只是召集几位集团高层今天上午开一场临时座谈会。
“会议取消了。”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她会不会相信,便出去了。
语林想的却是,他的意思是说,他要亲自送她回家么?
事实证明她的理解无误,他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入副座后,关上门,绕到另一边,打开那一侧车门,弯身坐进了她身旁的驾驶座上。
宽敞的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落针可闻。语林原以为,自己会像每次和他单独相处时那样,拘谨不安。
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她虽不像坐在夏静姝的车里那样悠闲自在,却也神态自若,好像无形中,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不再觉得他遥不可及,离她的世界很远了。
是什么原因呢,语林很认真地思索着,脑海中出现了昨夜她睁开眼睛后看见的那一幕,终于有所领悟,自嘲地想到,她恬不知耻地对他又搂又抱,难道如此无礼至极的行为,反倒增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那之前,她将他当做“哥哥”,敬重他,仰慕他,现在,除了这些感情,她对他,还感到朋友般的亲切平和。
他等了一会儿,她仍是无动于衷,于是出声唤她:“语林。”
“啊?”
她反应不过来般应声瞅向他,黑白分明的双眸水汪汪的,眼中的困惑使她的表情有些呆,脸上透出一种纯真无邪的稚拙之态,惹人怜爱。
他瞧见她这副神气,眼睛里掠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像教导小朋友那样,提点她:“系好安全带。”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听话地马上系上安全带,又冲他笑了笑,好像粗心做错了事的孩子,脸色讪讪的,很是难为情。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性情,他一路专心开车,神态闲适。语林时而望望窗外的风景,时而转头看看他,虽然都不说话,气氛却也不沉闷。后来她便垂着头默默想心事,忽然间记起一事,“呀”地一声轻呼。
“怎么了?”他斜睨她一眼,眼神错愕。
“叶哥哥,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语林一脸认真地说。
他听她说得这么严肃,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问道:“是什么?”
虽不如关晓晓口齿伶俐,但她从参加完苏青的婚礼回来后,便打了好几天的腹稿,思路还算清晰。因为张溪语的缘故,她这些话一直藏在心里,今日机缘凑巧,终于能够一吐为快。她一本正经陈述着,因为心情不平静,语速便时快时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