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色晚了,沈氏仍然叫他过来回话,只听小顺儿道:「崔大爷的老师病的不轻,家里却没什么银两,崔大爷来的急,手上只带了几两,全部抵上了。大夫说要人参,崔大爷己托人去寻,看小的也跟着劳累,便打发我回来了。」
沈氏听小顺儿如此说,当即起身让丫头打开箱柜,人参是稀罕物,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她从京城来的时候倒是带出来两根,本是留着救命用的。她和沈强都用不着,没想到这里用到的,沈氏当即拿出一支来,交给小顺儿道:「你再跑一趟,把参连夜送去,亲手交给崔大爷。」
「是,小的明白。」小顺儿机伶,接着盒子迅速去了。
打发了小顺,沈氏这才睡下,天刚亮就起身梳洗,早饭之后也没往铺里去,只婆子传了小顺子过来问话。小顺子道:「崔大爷接了人参,欢喜非常,说要登门道谢。」
「嗯,去吧。」沈氏应了一声,又命婆子拿了一两银子给小顺儿买果子吃。
小顺儿欢欢喜喜的走了。
一连几日沈氏也没去铺里,只让小顺儿常去崔正均老师那里看看,又命婆子拿了东西去看。不出正月,老师病愈,崔正均孝服也满了。把素服脱下,另换了一身衣服,备了几样礼登门道谢。
沈氏己经从小顺儿那知道老师病好,正等着崔正均过来。听婆子说他来了,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收拾妥当了,这才请崔正均屋里说话。
崔正均本在外头厅里坐着,突听婆子过来说沈氏听他里屋说话,心思不由动了一下,却还是起身跟了过去。小丫头打起门帘进去,沈氏的三间上房是完全打通的,中间是厅,东边是床,西边是书桌,案椅。
沈氏不管衣服还是妆容都是重新收拾过的,崔正均一见心下就有几分明白。心中虽有几分犹豫,却也没退出去。
「崔大爷请坐。」沈氏笑着招呼。
崔正均拱手坐下,丫头们倒上茶,崔正均笑着道:「多谢沈大姐,要不是那颗参,我老师只怕性命堪忧。」
「参本来就是救命用的,使用得当才不枉我千里从京城带出来。」沈氏说着,随即抿嘴笑了起来,道:「不过既然崔大爷说到谢字,那我就想问问崔大爷,崔大爷打算如何谢我?」
崔正均心知沈氏之意,虽然没因此退步,心里也是大感意外,不由的道:「想我崔某人,不过一个穷酸秀才,要说才气,那是我自己说的,别人不认也是白搭。田产家业也不过自住的一处宅子,靠着一间店铺取租过日子,家中只有两个婆子,一个书僮,连个丫头都使不起。平常媒人见我如此穷困,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话己经说到这种地步,沈氏岂会此时退步,道:「凡事但讲自心,我认准大爷品行。大爷只知自己,可曾听说,我也曾是国公府里的媳妇,只因为公婆不喜,指我无所出,休我出门,我在京城无处容身才来到淮阳。大爷要是不嫌弃与我,我如何会嫌大爷。」
沈氏说的义正严辞,崔正均再次审视沈氏,淮阳城里自己做主许嫁的女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但像沈氏这般的,崔正均真是头一次见。本来该是女儿家害羞之时,她就能说的如此,提到前尘往事,她也能直说出来。
崔正均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因为崔玉莹的关系,他对于这类常人论起都要称上厉害另类的女子,心有几分敬意。前几回见沈氏,崔正均只觉得此女不同,欣赏有之,喜欢以至于结亲还没想过,他正守着孝。现在孝服满了,沈氏直言如此,崔正均又怔忡又是感动,当下道:「大姐如此看的起我,我岂会负大姐之意。」
沈氏直到此时才露出笑脸来,她确实看上崔正均了,但崔正均有没有看上她,听她如此说了,会是什么反应,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要是崔正均不愿意,更甚至于到外面坏她名声,她只能说一句,自己识人不清怪不得谁。
现在崔正均能当场说出这话来,一点犹豫都没有,沈氏知道自己这回是押对宝了。嫁不好不如不嫁,这是沈氏一直以来的原则,同样的她看好崔正均,肯定要自己来争取,只指望着一个足不出户的书生上门提亲,那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出手慢了,那只有自己哭的份。
「那就我等大爷的媒人了。」沈氏末了笑着道。
两人说定,崔正均回家之后就让婆子寻了周婆子过来,不提前因,只说自己孝服己满,对沈大姐有意,让周婆子去沈家提亲。周婆子当即就愣了一下,实在意料之外,随着沈强成亲,托给她给沈氏带话说亲的不是一个两个。虽然说沈氏是被高门大户休出来的,但她有钱,还有本事,娶个这样的媳妇,至少这辈子是不愁吃喝了。
相对来说,崔正均在淮阳则属于高不成低不就这种,才情值多少钱,一个秀才就是出去做馆一年也不过八两银子的薪俸。当然崔正均比一般穷酸秀才强点,他有房,有间铺面可以取租,但就这样的条件,也真不能说多好。当然要是县老爷,或者书香门第的人家看上,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又另说,不过目前还没什么有高门大户看上崔正均。
喝了口茶,崔正均又另给周婆子一两银子,周婆子接了银子欢欢喜喜的来了。沈氏正在家中坐等媒人,周婆子本来还担心这门亲事未必能成,没想到沈氏也答应了。不过沈氏也说的明白,虽然说再嫁由自身,但她上头还有父亲,总要家里同意再说亲事。
周婆子知道这事成了,笑着道:「大喜,大喜啊,将来崔大爷中举得了高官,大姐还要凤冠霞帔上身呢。」
「承妈妈吉言。」沈氏笑着道。
晚间沈强回来,沈氏直言此事,并说自己答应。沈强和年氏虽然也很惊讶,不过这是沈氏自己答应的。而且说到崔正均,家世不说,但看他人品样貌俱是上上等的,也没娶过的,配沈氏实在无可挑剔。
沈氏写信回家,告知父亲。沈父自然没啥意见,他只担心女儿嫁不出去,现在嫁了一个读书人如何不欢喜。至于家境贫寒这一点,沈父并不在意,听沈大嫂说了他们姐弟在淮阳的情况,钱财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
接到回信,沈氏命令人传来周婆子,周婆子欢喜的不行,又连忙找来官媒。不过亲事操办并不急,沈父回信上写的明白,这回沈氏的婚事,不止沈大嫂要来,沈父也要来。沈氏这是二嫁了,这个女儿他最心疼,这回婚事千万不能有错。
婚事虽然不急,但沈家姐弟租下的崔家铺面,却是得再说说。还有就是沈氏的嫁妆问题,沈家姐弟做生意的本钱全是沈氏的嫁妆,虽然现在回了本,也立了契书,说利钱一人一半,但沈氏现在都要嫁人了,跟在家中又有不同。
沈氏心里也明白,亲兄弟明算帐,互相帮衬着是情理之中,但要是还像自己在家时那样,只怕以后不妥当。己经投下的本钱,沈氏不再清算,只拿分得的利钱。经营下来两间店铺,酒楼的事务沈强一个人己经料理的,而布店本来就是租崔家的,现在自然不用租了,全部归于沈氏。
至于在淮阳买下来的宅院,沈氏一并给了沈强,就当她当姐姐的送弟弟的。不过也说的明白,以后沈父不来淮阳则罢,要是来了淮阳,全要沈强夫妻供养。
推让一番,最后还是依着沈氏的主意,字据立好,帐目也算清。沈氏把酒楼帐本交给年氏,以后全由年氏算帐。沈氏除了全部接手布店生意外,也开始给自己置办嫁妆,被韩家休出时,所有嫁妆都退了回来,但大件家伙还是留在京城的,再拉回来也不方便,不如在淮阳重新置办。
三月初沈父和沈大爷,沈大嫂到了淮阳,先是跟年家亲家会面,然后就见了崔正均。崔正均的气质谈吐,不管是沈父还是沈大爷都是无比满意。沈氏果然有眼光,能挑得这样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