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34)
我挑了挑眉,觉得同他讲道理简直是有理说不通,纯属耽搁时辰。人家千峦桑宸是专保此地平安的神官,在其位谋其职,你在人家的地盘来胡作非为,人家还不该管你了?
无语片刻,我直截了当道:“你若将两位神官毫发无损的放了,并痛改前非,从此以后绝不戕害人命滥杀无辜,我或可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一番话说完,自己先筛糠似的抖了三抖,不禁在心里反省。这分明是废话,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信念有执念,且每个人的信念执念都不尽相同。既已成了执念,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扭转改变的即使眼下强人所难逼他就范,他只需嘴上敷衍几句搪塞过去,保得性命,日后天大地大,想杀人便杀人,想戕人便戕人。
“咳,算了,要你抛弃老本行金盆洗手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这对一只专门为非作歹的惯犯厉鬼来说简直太残忍了,而且我想大概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后面的话当我没说,咱们重谈。”他无所表态,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在组织言辞,我由衷道:“给你两条路,你自个儿权衡抉择。一,你自觉些,主动将我九重天上的两位神官无恙释放,然后自首;其次,你可以一意孤行顽抗到底,本座将你擒了,严刑逼供你吐出千峦桑宸的下落,然后揪上九重天囚入天牢,永世不得超生。你这些年大开杀戒,血债累累,不要心存侥幸,妄想能够从轻发落。”
第9章 掘坟寻妖(2)
我嘴上絮絮叨叨,心里头却在琢磨该如何措辞方才能彰显九重天的威严,怎么说才显得忒有气势。
那厢鬼 魂兄台已嘻嘻哈哈拍胸狂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柄,边笑边伸出裹着黑气的手来指我,用一种十分悲愤的调子道:“你要杀我你居然要杀我……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竟走到今日……果然是天意弄人,世事无常啊……!”
他每一字每一句我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通篇下来就令人蒙头转向找不到北了。咳了一声,汗颜道:“额,兄台请赎小可才疏学浅,不明你话中玄机,可否再重述一遍,说得通俗一些”
“行,那我换个说法。”他似乎发出一声冷笑:“适才这姓陈的说的不错,你们九重天上的神官,自以为廉洁奉公顺应天命,一派高高在上,其实也不过只能愚弄一下那些无知的凡人。不过可惜,众生平等,你们也未必便高人一等。你们那一套规矩,我素常是不屑的。千峦桑宸我不放在眼里,敢擒敢拿,而你岁神大人……我也同样没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霎时就觉劲风扑面,阴冷的寒气顷刻间袭遍全身,我因心不在焉,且他前几句尚自说得心平气和,虽然撕破脸是在所难免的,但他字里行间却没半分要大动干戈的意思,先入为主的给我一种秉性还是比较温顺和蔼的错觉,遂防备也就松懈了,谁知他乍起出手,竟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强敌在伺时,最忌讳的便是神游天外。有时敌我双方分明实力悬殊,难免轻敌,一个大意往往被便给敌人见缝插针钻了空子,以致最后一败涂地。只见眼前黑雾一涨,越涨个头越大,原本人形的模样也越涨越走形,最后涨得完全没了人形,变成一个不知是什么形状的东西,砰得一声宛如晴天霹雳般炸裂开了,浓雾铺天盖地卷了过来,眼前顿时一片黑云惨淡。
其实适才也不比而今亮堂,但好歹开了法眼仍能视物,现在这些黑雾乃妖法所化,非同一般,能遮法眼,是那东西专门拿来给自己打掩护的。我竭力睁大双目,却也只看得到漫天的乌烟瘴气。
那东西出这片阴风黑雾便没了动静,也没趁机突袭,竟连妖气也霎时淡了许多,应当是见目前时运不济,慌忙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溜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倒是迅捷。
可我却十分不解,这妖物既有给人洗脑洞察人心的本事,智力应当颇有造诣,不至于尚未动手便夹着尾巴溜之大吉。换位思考,我若是他,事发突然面临此情此景,乘我疏忽之际出其不意攻我不备,再风驰电掣的补上一记重手,要拿我也非难事。以他表现出来的才能,定能想到这一层,却非但没这么做,首先选择溜之大吉,未免愚钝。他分明晓得除了我以外,这一趟我并非单枪匹马,凤来镇上另有两位神官同我一道,既是冲他而来,必定一同前来,如此贸然出去,万一那两位就守在外头,要来个瓮中捉鳖,正撞上怎么办?况且事实就是这样。
更有一点,先前我便忧心,这玩意走投无路被逼急了来个狗急跳墙,以这凡人的性命要挟,此种办法非常保险,非常稳妥,委实是条妙计,他却并未这般作为,真是愚不可及,白白错失大好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