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孤儿+番外(4)
北地的粮食都是集中发放,每日都有,只有干活的人才能得,虞砚池在街上晃时打听过,干活的人大多是在城南种田,一部分人负责城内防守、工事,只有极少数的人会被选进帝庭,为上头的灵官办事。
而铜钱和银子,则是少用的奢侈之物,这是每月按量发的,用完了就没有了,北地的铺子、茶楼和酒肆都是官家的地业,连那客栈都是帝庭管辖,是极富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虞砚池吃不起也住不起,因为她和这里的人都不同,她在户册上无名,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老人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是从外头来的?”他指着那一队人,“只要是北地的百姓,要吃饭,就得用劳力来换。孩子啊,你还这么小,你家里的人呢?”
虞砚池开口,却又说不上来话。她望着干饼,正沉默着,面前突然扑上来一个人,那是一个比她还要小些的男孩,他两眼发亮抢过了虞砚池手上的饼,三两下塞进自己嘴里,等老人过来把他拉开时,他已经将东西咽了一半,费力地边咳边说:“爷、爷爷,噎到了……”
老人脸上浮出怒色,喝骂道:“谁让你抢的?”
男孩被这一吼骂得愣了神,像是吓到了,当下就哇地哭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登时从人群中传来,格外尖锐,她蹲到男孩跟前急忙拍他背,“你饿死鬼投胎吗?哭什么!谁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她说完,又蹬了虞砚池一眼,随后提起袖子掩面,对着老人哭道:“爹也真是的,这亲孙子尚且饿得不成样,怎的还把东西给外头的丫头吃呢,我娘俩命苦啊,要不是孩子爹死于四方战乱,又怎会落得如此……”
她越哭越伤心,将周围的注意都引了来,大伙儿议论不止。
老人叹了口气,他缓慢地把油皮纸剩下的吃食包回去,然后又缓慢地放进了男孩的怀里,最后在女子不休的哭声中走远了。
虞砚池一直看着他,他那么老,如果干活的话,不知道重物还要怎么压弯他的背,他把吃的给虞砚池,又给了小男孩,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他还能走多久呢?
女子把最后的干饼塞到男孩的衣服里,抱着孩子也走了,她匆匆从虞砚池身边过,带走了这短暂的闹剧。
虞砚池恍了一会儿神,感觉眼眶又温热上来。
女孩脸是羊脂玉,如今饰上红阑干,她没哭,只是擦眼擦的,她一想流泪就揉眼睛,那一片都是她用手背揉红的。
人群已经渐渐散了,她也开始往前走,有两三个汉子跟着她,小声说着话。
他们一开始还是围在一块说自个儿的,后面就跟虞砚池搭起话来。
“小姑娘,你这是走丢了吧?这年头走丢可是很吓人的,外头坏人可多了,你家在哪,告诉叔叔,叔带你找爹娘去……”
虞砚池走快了些,没有理人。
但他们就像是赖上了虞砚池,紧跟不舍,“别怕啊,叔叔可不是坏人,叔叔可是万滁宫的灵官!看到没有,牙牌吊着,如假包换!”
“是啊,我们可都是好人。你不是饿了吗?咱不吃臭老头的饼,那玩意儿能吃?叔叔们带你上馆子去吃香喝辣,怎么样?”
虞砚池还是没理人。
嗬!
碰见个傻的。
这下可不得了,见这小丫头不说也不叫,几个人的话越聊越混账,甚至当着人的面商量起怎么把她卖掉。
一人道:“帝庭脚下难得碰上这种,不可叫人发现,这小姑娘看着不俗,别是什么贵人家的小姐,先关两天看看动静吧?”
另一人压着声:“你才傻啊!这能留吗?要真是什么贵人小姐,等人家找上门来,还有你小命活吗?!蠢货,趁着天色暗了,直接动手,马上出城!”
几个人没两句就商量好了,他们擦着手,蠢蠢欲动,兴奋之情难掩于表,“这丫头卖到东边,起码够吃半个月了吧?”
“忈东的大爷们有的是钱,人家各个都会赚银子,哪像咱北地的宁王这么呆板,搞那什么沧浪堂,弄得跟招济流民似的,百姓天天排队要饭,这他娘是人过的日子吗?”
“没办法,长了嘴啊,这该死的年头连狗都见不着一条。”
“四方战乱刚过,如今北地气数将尽,谁还不是混个等死?你以为大战结束了就天下太平了?宁王不这样,还怎么把百姓掌握在手里?别忘了,那件事没了,你我都是有今日没明日地活。”
“咱们都不是逆天改命的人,所以说啊,忈东的人才是真会活,不如即时一杯酒,明日愁来明日愁。”
“别背书了爷头都大了,人少了,大家都机灵点,时机一到就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