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勿用(41)

作者:世间怀花客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黑蛟与白龙。 Original Novel - BL - 古代 长篇 黑云压顶,长河浊浪翻卷,势如瀚海巨波,横冲直撞,越过天云边际,滚滚西来。 浪涛层层,又卷又落,以倾覆之势顷刻冲破河堤,如裂口大蛇,张开嘴一口吞没两侧的田地房屋。 江水在磅礴大雨里嚎叫。 天如黑幕,雨如擂鼓,洪水如破笼猛兽。 远处的山丘上,避难的村民挤在山尖,绝望地望着洪雨中的大江。 点击展开

白则被那目光定住,一时失了神。

“黑蛟。”迦叶尊者唤,“千年的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沈渊看向他,没有说话,眸色黑沉,迦叶尊者并未在意,微笑道:“万物皆有灵,但妖修行不易,你有此毅力,实在是难得。只是可惜,如今亦已散尽。”

“而你伤龙性命,动摇东海根基,不可不罚。”

白则闻言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救他只是为了罚他?!”

然而他的声音被完全隔绝在牢固的金障之内,旁人只能看见他嘴唇张合,神情激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沈渊亦双眉蹙聚,不知此举何意。

迦叶尊者不受干扰,坦然继续道:“东海以北,有涧名曰深溟,于海底三千尺,不见天日。”

白则和赤睢听到“深溟”二字,俱是一颤,赤睢皱紧眉看向迦叶尊者,白则的脸色惨白一片,又大喊了几句什么,无人能应答。

深溟涧下三千尺,为上古锁龙之狱,至今已有数千年人迹未至。赤睢少年时曾因闯祸而被关去深溟涧反省,那还只是涧中浅层,黑暗与死寂的折磨便让他压抑难忍,半个月关下来,差点疯掉,幸好浅水中还有几条灯笼鱼偶尔能说句话,但他从此也对深溟涧敬而远之。

而沈渊要去的,必然是三千尺以下,无间之狱。

“便罚你去那里静思参悟。”迦叶尊者扬起手,婆罗华在沈渊身前一点,“能否修成正果,要看你自己。”

说完,金障光芒大盛,裹着里面的沈渊化作一道陨星,眨眼间,飞落天际之东。

“何必?”赤睢忍不住追问,“救人又杀人,这便是佛祖的道?”

迦叶尊者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置理,目光移向白则,道:“初面便是这样的境地,也非我所愿,白龙,莫要生怨。”

赤睢警醒:“他也要罚?”

“一切因你而起,因你而生,龙族思凡,造下人间孽果。”

“随我同回须弥山,参禅思过,静待机缘。”

“至于你,红龙。”迦叶尊者回过头,笑对勃然瞋目的赤睢,“戾气过重,脾性不安,难行长远。”

婆罗华再次绽开金色明光,于赤睢眉间心口轻轻一闪,红龙真身被轻易点破,化回人形,迦叶尊者继续道:“封印龙身法力,暂锁记忆,责入世悟道传道,磨练心志,勘破因果,方可重回仙班。”

明光之中,赤睢的身体逐渐透白,长发红衣金靴全都剥净重塑,一个穿着麻布僧衣的年轻和尚慢慢出现,闭着眼,双手合十,眉心缀着一点朱红的竖印。

“去吧。”迦叶尊者拂袖道。

第44章

极乐界一日,人间便是一年。

须弥山的草木没有枯荣生死,永远是最茂盛葳蕤的模样,松林里漫行野鹿,雁雀环飞,日月在天际同辉,洒下或温或烈的辉华。

无色瀑溅起水花,如白帘挂下,瀑布前的水潭中,几条红尾鲤鱼正在慢悠悠地游荡。潭水一旁有一碎石小径,通向山崖前的无名石亭,亭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矮几和两块蒲团,此时,白则与迦叶尊者各坐一边,垂眼看着桌面。

矮几上摆着木刻的棋盘,纵横十九道,棋局下了近半,黑白混乱,看不出胜负。白则执黑子,但他似乎心不在焉,下得一塌糊涂,好在迦叶尊者也并无厮杀之意,温温和和地顺着走,这一局才得以纠缠到现在。

白则已不记得自己来到极乐界有多久了,这里的时间流逝得过分缓慢,无法用正常的方式来计算,身处其中,便会感觉世界凝固,自己亦随之封冻。

他抬头看了看天,同样的蓝中带金,彩云点缀其间,日月各占东西,光影亘古不变。

迦叶尊者已落下白子,白则却摩梭着指间的黑子,久久没动,半晌,问道:“这是第几天了?”

“第二天初。”迦叶尊者微笑道。

白则点点头,道:“第二年。”

他用的是人间的计数,迦叶尊者不置可否,轻轻一抬手,说:“到你了,白龙。”

白则呼了口气,将手中的黑子胡乱放在了棋盘一角,神色蔫蔫道:“尊者来找我,应该不是单纯下棋消遣吧。”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迦叶尊者道,“你兄长初至须弥山时,我也曾和他下过几局棋。”

提及赤睢,白则淡淡苦笑道:“他的棋艺比我要厉害很多吧。”

“一般。”迦叶尊者说着,又落下一子,“但他适应得比你好。”

白则手伸向棋盒拿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迦叶尊者在指什么,是这须弥山,与山中没有尽头的长日。

迦叶尊者似是对赤睢颇感兴趣,又多评价了几句:“红龙虽是戾气过重,天资根骨却绝佳,区区百年便能在此修出菩提金身,实在少见。若能借这次人间游历磨去浮躁,摒除外物之扰,未来定能有更大成就。”

佛门参禅悟道,妙法自然,求的是一身清净,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方能脱俗于尘世,远离纷扰。赤睢修出菩提金身,如今已算半只脚踏进佛门,白则不免想起在扬州遇见的那只黄鹂,他留在人间痴等百年,又算不算是赤睢的牵挂?

心下一动,白则问道:“我哥哥他……有没有提起过一只黄鹂精?”

“黄鹂?”迦叶尊者沉思片刻,回答道:“并未听他提过。”

“他最常提的就是你,或者说,是龙。”

是龙。

这最后两个字就像一记软绵绵的拳头,砸在白则的胸口,不疼,但偏偏沉闷。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有何含义,只是莫名地,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我与他,不太一样……”白则叹道。

不仅是已经谈及的种种,如那天资、心性、欲念。赤睢的罚期虽长,但尚有百年之界,他却不知自己要在这极乐界呆上多久,佛祖口中的“机缘”,到底是玄妙无常的东西,可能马上就至,也可能迟迟不到,而他所牵所念之人,恐怕又难等得起。

幽幽深溟涧,连龙都能困死,何况一只已经丧尽修为的蛟?

迦叶尊者看向白则,神情依旧微笑,道:“我猜得到你在想些什么。但对那条黑蛟来说,这是命里该有,你帮不了他。”

白则沮丧道:“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罚。”

迦叶尊者笑问:“毕竟是伤了龙族性命,你觉得不该罚?”

“不该。”白则认真道,“他伤的是我,而我甘愿,为什么要罚?”

迦叶尊者闻言朗声而笑:“是了,你与红龙当真不一样。可你们三人之间的因与果,不能这样简单地盖棺定论。”

白则心一揪,问:“怎么讲?”

“天道平衡,因果相生,本就不念人情,不顾爱憎,只求有始有终,有债有偿。”迦叶尊者道,“当年红龙为了救你,阻挠黑蛟入海化龙,后又抽下他的半条龙筋埋入你体内,彻底截断了天缘,从那时起,因果便定,这条筋,你是要还的。”

失骨失筋,于龙而言是致命重创,但白则一听,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颤声问道:“我仍可以还给他吗?”

目光中甚至闪烁着难言的激动。

“按理说,已经不能。”迦叶尊者淡然给出答案,“过了百年,龙筋早已与你长为一体,强行取下,于他于你都毫无益处。”

白则闻言,情绪肉眼可见地滴落下来,喃喃道:“母后也是这么说的……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间野鹿轻鸣一声,树叶沙沙作响,鸟雀展开翅膀飞向彩云深处,目能所及,只剩下静止不动的松林和浓浓的天色。

棋盘上黑白均势,黑子尚有路可寻,但他已无心继续,不再执子,迦叶尊者看在眼中,并未点破,浅笑道:“除非那黑蛟再化龙一次,天劫之中,你才有机会融还半条龙筋。”

此言一出,白则的心便凉了大半,饶是他生而为龙,不懂妖类修行之奥,也知道他们一生中渡劫飞升的机会仅有那么宝贵的一次,错过了、失败了,就再也没有了。

沈渊在百年前已痛失时机,天缘不可再来、龙筋不可再生,九道淬化天雷挨一道便少一道,如此要他再化龙一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则失落道:“这太难了……他已渡过一次天劫……”

“未必不能再有第二次。”迦叶尊者轻微地摇了摇头,慢慢道出一点:“当年红龙截他入海时,曾硬生生阻断后五道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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