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24)
司幽顿了顿,道:“原本最合适之处是不周山,但不周山地脉已毁,无法支撑封天阵神威,这世间还有一处。”
“哪里?”
“酆都嶓冢山。”
“十八层地狱之上……”
司幽点了点头:“嶓冢山离鬼门关极近,正是阴阳相融之处,说是地狱之门,但山峰却在人间,其灵气足以支撑封天阵。”
“可这样一来,若是失败,酆都会有崩裂的危险。”陆君陈提醒。
司幽笑了声:“你俩都把命豁出去了,本君连道裂隙都填不上?”
四下岑寂须臾,长潋犹豫地看向陵光,“师尊,此事……重黎可知道?”
一句话,令众人倏忽沉默。
长潋犹豫再三,劝道:“弟子觉得这么大的事,他应当知道,瞒得了一时,待封天阵布下,他也终会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晓得这个师弟的脾气有时是冲动了些,混不讲理的时候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可这也不能把如此重要的事瞒着他,何况她现在已经与他成了亲,于情于理,都该让他知晓因由。
至于他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
沉默良久,陵光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好,这件事我会同他说清楚,你们勿需多言。”
她起身,步伐沉重地朝殿外走去,走到门边,倏忽停下。
“东华。”
她抿了抿唇,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说不出一句来。
陆君陈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我明白。生而为神,总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五千年前我没有后悔,五千年后也不会,相信你也是如此。”
重黎在最初醒来的那间宫殿外见到了陵光。
她坐在石阶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抱膝而坐。
昏黄的石灯照在那白衣上,像一层薄雾,泛着温暖素净的光,遮住了衣衫下瘦削的身形。
他走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得知昆仑覆亡的他,根本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她。
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柔地唤她一声“师尊”。
陵光从臂弯里抬起头,似有些恍惚,但笑起来仍是温柔的,一双含水盈波的眼睛,像两帘滚烫星河。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刚从梦里醒来。
重黎忽然就有些心虚:“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你在这等多久了?”
她摇了摇头:“没多久。”
重黎这会儿总想起当初在崇吾宫放她鸽子的那个腊八节,无端的心慌。
“抱歉,又让你等了。”他伸手抱住她,去握她的手,不算很凉,才稍稍松了口气,“怎么不进屋?”
陵光低笑:“人间不是经常有妇人站在门外等自己的夫君回家么,你看我都没站着,累不着。我就是……想坐在这透口气,想着你总会回来的。”
她笑了一回儿,便有些笑不出了,若有所思地望着天。
重黎在她身边坐下,隔了一会儿,听见她没头没尾地说。
“如今都看不见星星了,上回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还是在天虞山。”
重黎瞥了她一眼:“是啊,那次你喝了一坛子酒,把我吓得不轻。”
陵光忍不住笑出了声:“有吗……其实我酒量挺好的,你不知道吧。”
重黎蹙眉:“你以前……真的不常喝酒。”
他在昆仑上万年,见她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以为她喝了酒跟东华上神似的,转眼就不省人事了。
“五感恢复得如何?”
沉默几许,她忽然问道。
他顿了顿,答道:“已经看得清东西了,触觉和味觉也在逐渐恢复,再过一段时日应当就能缓过来了。”
“那就好……”
他犹豫再三,看向她,“师尊,昆仑山的事……”
“阿黎,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她忽地打断他。
盛着灯火的眸也随之沉静下来。
重黎还在想着昆仑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忡地望着她。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她将他一路带到了令和宫附近,那儿住着的伤患,虽也有些伤势较轻的仙门中人,但大多还是军中将士。
数日苦战,负伤之人不计其数,本以为会看到一片人心惶惶,哭号不休的混乱景象,可屋中众人却很是有条不紊。
进进出出的医官忙碌得根本无暇抬头看他二人,本该早早回屋歇下的百姓却是一个都没睡,拿药的拿药,递帕子的递帕子,手脚麻利的帮着来回端热水。
霓旌和长琴埋头给重伤之人上药包扎,伤势较轻的则由民间的大夫搭把手。
没有一人在哭,在抱怨,哪怕一个孩童,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能听到的只有大夫和医官在喊。
“纱布拿过来!”
“快,热水在哪!”
“这里需要参茶,那边递一下!”
“仙君,这血止不住,您快来看看!”
“好,这就来!”
第九百七十五章 原来我是爱着这世间的
重黎站在窗外,看了许久,竟有些意外。
陵光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这会儿应当怨天尤人,抱头痛哭?毕竟如今这皇城外的人间,已经同地狱没什么差别了。”
她指着窗下正给一名将士包扎胳膊的女子。
“那姑娘的夫君,也是军中之人,昨日刚战死,她还有个孩子,你瞧,就是那边给霓旌擦汗的娃娃。”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一个七八岁稚龄的孩童踮着脚,大大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却比许多大人都要努力。
“还有那边的老妪。”
她又指向别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给一名断了手的将士喂水。
“她的儿子,昨日为了救一个孩子,受了重伤,今晨去世了,她已经照顾了十余名伤者,每救一个人,她都说,像是在救自己的孩子。”
这儿还有无数身陷不幸之人,陷入绝望的人也有,都倚在墙角,不曾给别人添麻烦。
她指着他认了好几个人,还有亲自来看这些将士的楚司湛,褪下了战甲,放下一国之君的架子,帮着端茶递水,止血救人。
“无名小卒和九五至尊这个时候的差别到底在哪呢?他们谁都不会有流芳百世身后名,也不知能不能活过明日,我记得同你说过,人心都是不平的,世间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有时候失去,不代表还能得到。”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屋中的所有人,烛火流动,映出她眼中温柔的笑意。
“心之善恶,很多时候都不能一概而论,从前我总觉得我背负苍生,是因为父神遗命,是身为上神的责任。”
“可有了情根之后我才发现,我是真心实意地喜爱这世间每一处风景,每一个人的。”
她转过头来,从未笑得如此心满意足。
“能护佑自己所爱,是件三生有幸的事,我很高兴自己是朱雀,很高兴自己有能力,为他们遮风挡雨。”
“师尊……”重黎看着她,只觉一阵阵的战栗,猝然后退,不敢听她说下去。
可陵光拉着他,定要他听得清清楚楚。
“阿黎,我做了个决定,你可能……不太想听。”
“你别说……”他感到自己在发冷,竭力想要阻止她把话说完。
可他不能。
他拦不住。
他看着她笑起来,温柔至极,却也残忍至极。
“我选好了,你可明白。”
她很少将话说透,但这对于重黎而言,算不得半分委婉。
苍生与他,她有过犹豫,但最终的答复却始终未变。
他的师尊,他的心上人,从来没有变过。
“你都想清楚了?”他脑子里一片嗡响,久久不曾消散。
“……嗯。”陵光点了点头,“明日我与东华,还有司幽会前往嶓冢山布阵,江疑在手记中写着,封天阵若无四柱,也可起效,只是效用不及四灵都在的时候,怕是杀不了无尽,只能将他封印其中。”
“封天阵只靠两位上神,是困不住无尽的。”
陵光顿了顿,道“我与东华会设法将执明救回来,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若能赎罪,也算对得起自己上神的身份了。”
她回过头看向屋中的楚司湛。
“阿湛已经是位独当一面的国君了,他身边有云衡和应燃,便是之后的路不太容易,也不至于一蹶不振,这些百姓,都会是他重整江山的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