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18)
无尽目光骤冷,漠然地瞥了她一眼。
“你近来话倒是愈发多了,怎么,不好好想想怎么挽回心上人,却来同本座耍嘴皮子?”
余鸢勾了勾嘴角:“你这是鼓动我去抢个有妇之夫回来吗?我就是挺好奇,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可有人被你放在心上过。”
“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他似笑非笑地背过身,“你不提,本座都要忘了,很多年前,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
余鸢没料到还真被她说准了,吃惊地瞪着他,“何许人?”
“非要问得这么明白?”
“多少留了些念想吧?”
“念想……”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通往无相之地的路,“她留在世间的东西,可都是用来要本座的命的,若那也算是念想……便当做如此吧。”
说着,他自己都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余鸢觉得这话不能再问下去了,倒不是忧心自己知道太多性命不保。
只是眼前的人,好像越来越疯了。
“这几日一直没见到玄武和敖洵,可要让妖兽去各处打探一下?”
她近来总觉心神不宁,执明不在也就罢了,连敖洵也不知去向,委实古怪。
“不必。”无尽似乎一点没将这二人的行踪放在心上,“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若一直没有动静,八成是回不来了。”
这话说得分外瘆人,余鸢不由打了个寒颤。
“对了。”他话锋一转,“上回送你的礼物,觉得如何?这几日也不见你带出来走动走动,虽说没有记忆,那也的确是活生生的人,总闷在屋里也不好,莫不是不满意。”
余鸢心头一咯噔,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暗暗攥紧了拳。
“不是……这几日九嶷山总是下雨,他们又不晓得撑伞,我顾不上,过段时间再说吧。”她笑了笑,“待得到长生之血,他们能与我说话了,岂不更好?”
“长生之血啊……这样的宝贝,人人都想要,但谁都未曾真正得到过,一个传说,几句碎语,便引得六界苍生趋之若鹜,这才是灾祸。若真想着天下太平,就不该留下这种东西。”
无尽抬起手,眼看着那道通往无相之地的门徐徐合拢,也不见他流露半分不舍,多日流连,仿佛不过是一种错觉,
“本座冲破封印的时候,想要的东西很多,想将六界纳入麾下,生杀予夺,任我一念。想搜罗天下奇珍法宝,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荡平昆仑山,让那些视本座为妖邪的仙门弟子跪地求饶,让陵光那个硬骨头知道她永远奈何不了本座……”
“但本座方才突然改主意了。”
他忽地笑了起来,回过头,用最稀松平常的口气对她道。
“本座要在攻下昆仑后,让那些怨魂,吞噬六界所有生灵,本座——”
“想清净清净。”
余鸢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错愕地握着骨笛,想开口说些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的心思素来难测,但她没想到他真敢说风就是雨。
“你的元神可还有一半没有取回呢。”她强装正定,提醒了他一句。
他但笑不语,悠然自得地踱着步,苍梧渊的风萧萧而过,掠起一地冰冷的尘埃。
“出兵可得挑个黄道吉日,让本座想想……”
他忽然站定,一拍脑门。
“不如……”
“就明日吧。”
第九百六十七章 错觉
一片浑噩的混沌中,传来了刺耳的杂音,时远时近,重黎吃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堆快要烧尽的篝火,余灰逆着火光,在眼前徐徐飘落,将神识一点点拉了回来。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璞玉剑就在手边,黏腻的殷红凝在剑锋上,似一块纤薄的血玉。
“醒了?”耳边传来的声音令他浑身一僵,猝然抬起头。
执明坐在篝火另一侧,神色淡淡地翻动着炭火。
火光如此刺眼,烧得面燥眼干。
他霍然坐起,戒备地抽出了无愧。
“先不忙。”执明道,“你这会儿最好什么都不要碰,我不是来对付你的。”
重黎环顾四周,才发现根本不是天黑,而是这四周铺天盖地尽是聚集而来的怨灵,遮住了天光,才令附近如此昏暗。
执明布下了法阵,拦住怨灵,故而只有这篝火附近暂且安全。
“你……救了本尊?”他难以置信地握紧了长藤。
“称不上救,只是觉得你死了,恰好让无尽如了愿,心里膈应。”执明漫不经心道。
重黎蹙了蹙眉:“……敖洵呢?”
“死了。”他这回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死?……你杀了他?”
“他魂魄不全,又身受重伤,本就活不过一日,何必残喘于世,徒增苦痛。”他仿佛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重黎却不免心惊:“你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就不曾心存恻隐?”
他嗤笑了声,随手往火堆里丢了一截木柴:“我是生来的神族,本就薄情,他骗我,我给他一个痛快,难道不是最大的仁慈了吗?我可不像你的师尊,她有情根,我没有。”
唯一的那点真心,旁人还瞧不上。
“况且连他自己的父族都抛弃了这么个叛徒,他活着,也不过是世间的孤魂野鬼,死了倒还轻松些。”
重黎脑子疼得厉害,实在没有余力同他继续争执这个问题,说到底他与敖洵也不过泛泛之交,有几分惋惜,却不至于同情。
“本尊又失去意识了?……”
执明瞥了他一眼:“还能意识到这一点,看来你还有自我。”
“……多久?”他疲倦地揉着眉心。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醒来都要恍惚,他还能握住无愧,全凭最后一点神智。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过去了,算下来……三日了。”执明道,“坦白同你说,你被那把匕首刺中的时候,封印就注定撑不了太久了,你倒是能忍,到现在还没失去理智。”
重黎一怔,下意识地去探那道封印。
果然如他所言。
“那把匕首伤抹了无尽的血,在瓦解封印的同时,还会催动你的杀念,你若不尽快放出元神,必死无疑,你死了,元神也会即刻回到无尽那,何苦呢?”他的话似恶魔低语,循循善诱。
重黎咬牙:“你想都不要想,我就算还剩最后一口气,也会撑到他身死魂散!”
执明微微一笑,倒也不急于争论个对错:“我说什么,横竖你都听不进,罢了,我也懒得费唇舌,你的状况我已传信到昆仑,你选不出来,就让陵光替你选。”
“你!——”重黎如遭雷殛,愤恨地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你到底意欲何为!”
执明看着他的眼睛,忽地笑了:“我意欲何为……我也不知道,但你现在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想干什么?”
灼目的火光映出一双猩红的眼,仿佛从地狱爬回的恶鬼,手不觉中已从衣领移到了咽喉,墨藤嘶嘶作响,刺破了皮肉,血色飞溅。
胳膊猛然一疼,捆仙绳觉察到可怖的杀气,倏忽勒紧。
疼痛令他稍稍松了劲儿,被执明抓住破绽,一脚踹出一丈远。
这一击用了巧劲儿,没有将他打出结界,却能教他痛得直抽气。
“疼吗?”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煞白的重黎,将璞玉剑踢到他面前,“知道我是在哪找到你的吗?”
“血泊里。”执明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先狠狠给了一巴掌,冷冷发问,“清醒了吗?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没?”
重黎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混乱至极的脑海中终于浮现出昏过去之前的零星画面。
这里不是湖灌山。
他早就离开湖灌山了。
他冲进不知何处的人群里,无数张惊恐的脸都在望着他,他杀了人……
杀了多少人?
不知道……
手脚突然不受控制,只剩下满脑子的杀欲,有什么东西,要撕开他的胸腔冲出来。
他想阻止,可是越阻止,杀心就越强。
他剑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看来想起来了。”执明松开他,叹了口气,“你本就是堕魔之身,杀念比仙灵和凡人都要强,靠压抑本心,不过是扬汤止沸,封印松动后,你的意识会逐渐衰弱,直到变成只会杀人的怪物,最后会连陵光都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