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17)
这一句,令敖洵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与恐慌中,错愕地瞪大了眼。
“那日在瑶池……你听见了?”
执明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看着寒芒涌动的剑锋。
“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东海龙族失踪多日的小殿下受邪魔蛊惑,欲助纣为虐,最后凭一腔赤诚寻回理智,自戕于湖灌山下,这样的死法是不是比散灵而亡听起来体面些。”
敖洵的脸色骤然惨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望着眼前的人,脑中一片嗡响。
到了这个时候,他能想起的依然是他对他种种的好,记得他们一起坐在东海之滨的礁石上,看云升月落的惬意。
可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昨日经过东海时,我截住一只传音灵蝶,是你祖父和父君给昆仑陵光上神的回信,灵蝶只带了一句话——”
他毫无征兆地一刀刺入敖洵的心肺,斩断了他的仙骨。
剧痛,如铺天盖地的潮,瞬间将他吞没。
“不肖子孙,生死由天。”
敖洵仿佛快要渴死的鱼,艰难地仰着头喘息,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呛住了喉,又冲入鼻腔。
“……执……明……”
他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伸出手,却不是去抓刺入体内的匕首,而是执明的衣袖。
他重重地倒在他怀里,感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快要散尽了,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说你会陪着我的,你不能骗我啊……”
数百年的陪伴,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为什么不能让他把这个梦做完?
为什么不能在最后再骗他一次?
执明看着怀里颤抖的人,抬起了手,却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理所当然地轻抚他的头。
他缓缓退后,只留下冰冷的刀刃扎在血肉中。
敖洵一边吐血,一边朝他伸出手。
灵气散得太快,他已经看不见他在哪了,只能慌张地喊他的名字,无助地往前爬。
“我怕……你别走,我错了……执明!执明!……我真的怕,你别留我一个人!……”
他咳着血,匍匐在地上,只会将匕首抵得更深,更疼。
他爬不动了,身后拖出一条猩红的血路,慢慢地倒了下去,睁着什么都看不清的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执明站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至死都在哭,都在认错。
可谁对谁错,早就不重要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想让他死。
未满千年道行的龙族,死后并无尸骨遗存于世,执明看着他从指尖开始羽化,一寸一寸,散落成风中渣滓,回归天地。
只留下一把染血的匕首,铿锵落地。
执明看着自己的双手,苍凉地笑了声。
“一生所求,所求为何……所求为何……”
敖洵是个很可悲的角色,但不无辜,一个不幸的人值得同情,但不意味着不幸就能做什么都被原谅
第九百六十六章 瞬息生变
步清风赶回昆仑时,陵光等人已经布好了阵法,陆君陈坐在中央,等候已久。
将人接回后,昆仑主峰便处于半封状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长琴亲自研制丹药,为陆君陈调理筋骨内息,养元固神,虽只是扬汤止沸,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本以为回来的会是两人,只看到步清风与精卫赶了回来,陵光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重黎呢?”
步清风解下腰间乾坤兜递给她:“魔尊与我在北海湖灌山分开,他让我先将东华神尊的一魂一魄送回来,他要迟些再回。”
“这就取回魂魄了?”长潋吃了一惊。
步清风点了点头:“几日前就发现敖洵跟在魔尊身后,玄武的气息时有时无,我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一直都在,但今日敖洵现了身,魔尊买了个破绽,便引他上了钩,先将这一魂一魄取了出来,眼下应当还在与之斡旋。这次……确实顺利得出乎意料,像是有什么在推波助澜似的。”
从敖洵出现到斥魂取魄,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除了骗敖洵放下戒心费了些工夫,再无任何阻碍。
她还有话要问,司幽上前摇了摇头:“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东华的魂魄归位,恢复了记忆,才好商议重启封天阵一事,既然重黎都让步清风先回来,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你要以大局为重。”
陵光看着手里的乾坤兜,踟蹰几许,终是转过身踏入阵法中。
“你可准备好了?”镜鸾站在一侧,郑重地问过身处其中的陆君陈。
陆君陈点了点头,看着陵光盘膝坐下,徐徐合上双眼。
是非因果,就在今日了。
陵光从乾坤兜中取出那一魂一魄,含于掌中,同时默念心诀,法阵中金光流转,数道罡风拔地而起,如旋涡般将二人重重裹住。
随着华光溢彩,灵流攒动,暂且断绝了外界的所有气息。
刹那万籁俱寂,脑海中的思绪仿佛也随之抽离而去。
东华的情况与她不同,她的魂魄虽是零零碎碎但好歹拼了个全须全尾,但他却是在缺失了一魂一魄的情况下,在人间辗转了数千年。
每转世一次,元神便虚弱一分,到陆君陈这一世,偏又遭毒草毁了根基,即便元神合一,能恢复从前神力的可能也渺茫至极。
陵光抬起手,将他的魂魄引出躯壳,重新将这一魂一魄与之融合。
这话说来轻巧,却需耗费不少心力。
随着魂魄逐渐合为一体,前世的记忆也随着灵流涓涓涌来,陆君陈眉头紧蹙,竭力不让自己倒在这汹涌的岁月洪流里。
待金光散去,狂风止歇,一切逐渐归于平静。
众人紧张地看着阵中二人,陆君陈此时已是冷汗涔涔,整个人近乎脱力。
陵光毕竟有修为支撑,状况稍好些,稍显倦色,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人。
“感觉如何?”
陆君陈的神识随魂魄逐渐归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似有些怔忡,良久,才抬起头望着她,一阵令人屏息的沉默后,他微微一笑。
温淡如水,却又顾盼生辉。
似走过了亘古洪荒,漫漫千年,渡无边沧海,踏万里星河,一盏孤灯飘飘摇摇,终于到了岸边。
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得以展颜。
余鸢站在无相之地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便望见里头有人出来。
黑袍滚滚,赤金发冠,若非目光阴鸷,杀气太重,较之父神的气度不遑多让。
双生之神,却是截然两人,命数之遥,差之千里。
望见她,无尽停下脚步,蹙了蹙眉:“不是同你说过,无事不需在这等本座吗?”
余鸢嗤了声:“无事我也懒得寻你。”
她顿了顿,才往下说。
“饕餮不肯饮血,快不行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方才去三凶那边看了眼,穷奇和混沌的伤势都好说,独独饕餮,闷葫芦钻牛角尖,麻烦至极。
无尽将它从人间带回来,便让她想法子医治。
她是懂些医术,但这饕餮不知中了什么邪,她给的药有时还吃些,但让它食人血人肉,即便都是从人间搬回来的尸体,也死活不肯碰一口。
凶兽已恶念和血肉为食,它这样不吃不喝,伤势一日重过一日,仅靠丹药撑着也顶不住。无尽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惊讶。
“饕餮啊,本座解开它的封印后,它就一直如此了。”
被封印数万年,一朝获释,以凶兽的脾气,大开杀戒反倒让人觉得正常些。
无尽呵地一声冷笑开:“凶兽,仙灵,无论从前活得多么放浪不羁,一旦沾个情字,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余鸢吃了一惊:“……饕餮动了情?”
无尽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饕餮是四凶中最先被封印的凶兽,以它的能耐,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但它却是被封印得最久的那个。”
闻言,余鸢仔细回想当年封印四凶的状况,苍龙于章莪山封印混沌,玄武于姑逢山封印穷奇,朱雀以九天玄火镇压梼杌于令丘山,而饕餮……
“……庚辛上神?”
无尽笑了笑,没有将话说透,“它不肯治伤就罢了,为情所困,活该如此,它自己一心求死,本座何苦非得留它在人世?”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绝情,余鸢听着也觉得膈应得慌。
“听闻你和父神降世之时,父神以无情之身秉承天道,所有的七情六欲便都落在了你这里,你在世间活了这么久,想来离合悲欢,世间百态早就看通透了,既然如此,为何还日日守着这瑶池仙境不放?无相之地的门,莫不是被你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