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720)
世道再变,还不是成王败寇,谁能耐谁说话。
担心她被说闲话是假,他更忧虑的是她对那小子的态度。
诚然这几桩案子发生的时机是巧了些,可她这次醒来,总觉着花在那小子身上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些
出了鬼市,便是奈何桥。
站在桥上,便可望见涓绵三百里的忘川河,之前站在河边的女鬼已经不见了,至于她是等到了良人,欢欣而去,又或是终无归人,绝望地饮下了忘忧汤,就不得而知了。
如司幽所言,她能做的只是在最初伸出手,结果如何,机缘所致。
可为苍生千万死,只愿为一人而活,或许这才是那女鬼的归宿吧。
只愿来生,肩上再无重担,得以轻歌快马,勇敢去寻自己所爱。
再看自身,她活过千年万载的光阴,或许从未正视过自己活着的理由。
“司幽,你说有了牵挂,是好事还是坏事?”
毫无征兆的一问,令司幽怔了怔。
却见她望着桥下忘川水,忽地笑了起来。
“我从前无论是一人上战场,还是独坐山崖上,一点也不觉得孤独,我也不知如何去牵挂一个人,为何去牵挂一个人,当初让你为我种个情根,也只是一时兴起,压根没想后果会如何。”
她顿了顿,舒了口气。
“如今想来,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决定了。”
从无心到有心,从百丈高寒,到十里红尘,人间百态,丑恶与善良,都看了个遍,兜兜转转,何其精彩。
七情六欲并不似她所想的那样狭隘,神博爱众生,正因为无有偏颇,全凭天道定论,反倒更接近无情。
她从前甚至不知一个人的手,原来可以那么温暖。
她于长梦中无数次地问过自己,神,不能有情吗?不能留恋某一瞬吗?
不能对漫漫长生感到迷茫吗?
不能害怕孤单吗?
不能牵挂某个人吗?
“你是这么觉得的?”司幽确实没想到,不如说他以为她会后悔。
“我不知,不知该怎么说”陵光叹了口气。
云渺宫前,她望着重黎精神抖擞地跨出门去,晨间那些不快的质问似乎都未曾放在心上,背影挺拔如松,步伐也轻快,可门外天光朦胧,仿佛罩了一层薄雾。
他走进那雾气中,莫名也变得虚渺。
她忽然就觉得忐忑不安起来。
原来孤单,是将某个人放在心上之后,才会有的感受。
无数萤火从火红的花海中逆流而上,她转过头来,毫无预兆的冲司幽展眉一笑,用从未有过的郑重口吻对他道。
“我还不太确信这算不算凡人所说的爱,但我应当,是很喜欢他。”
司幽:总之就是非常酸!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
第八百四十九章 :血债
血色,从高悬的滴漏上落下。
落入漆黑的深渊。
在深渊中缓缓化开,化出一片瓢泼血海。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冷,像是行走于百丈冰层之上,被血浸透的躯壳,快要溺死在渊底。
断肢残臂泡在血中,头颅在其中浮沉,思绪似是也被拖入这混沌中,被搅弄得昏沉。
黏腻的血腥真实得可怕,如野兽的利爪,疯狂地撕扯开善意的外壳,勾起了沉在最深处的杀欲。
重黎茫然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紧握的无愧,墨藤上血迹斑斑,将黛色的叶尖儿都染得通红。
璞玉掉在血海岸边,在潮汐般汹涌的赤浪中颤动。
心似璞玉,可雕可琢。
无愧天地,无愧于己。
当年教诲犹言在耳,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狠狠刺了一下,他将无愧丢在了血泊中,避如蛇蝎般匆忙后退。
剑和鞭都在岸边,他只能往身后退,走进越来越深的血海里。
脚下被忽地一绊,他猝不及防地跌坐在血中,掌心一片冰冷黏腻,方才绊了他一下的“东西”从血中浮起,竟是一具女子的死尸。
双目不瞑,赤红的血从眼角溢出,充盈着绝望,死死盯住了他。
是之前向他问路的那个女弟子。
猝然的惊惶令他浑身冰凉,僵在了那,杀人的记忆如零散的碎片,从他脑海深处狂涌而出。
穿心而过的剑锋,溅到脸上的血,都如一场梦。
梦
对,他想起来了,他在胧霜阁打坐,怎会在这?
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深渊顿然扭曲,血泊褪色,尸骨随风消散。
赤色尽头,徐徐浮现出熟悉的胧霜阁的雕花天顶,四下昏暗,朦胧的天光穿过窗纱,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浮浮沉沉,有岁月宁静的意味。
指尖被阳光照得很暖和,除了掌心一点黏腻,都颇为舒适。
黏腻?
他不解地摩挲了一下,神识还飘忽在方才的梦魇里,很久才回过神。
注视着掌心还未干涸的赤红色,竟一时反应不来。
这是什么
仿佛当头一盆冷水,他霎时如坠冰窟,僵硬地坐起,才发现另一只手中握着的璞玉剑。
血顺着如玉的剑身淌下来,淌过他的手腕,淌进袖口,染红了荼白的衣料。
侧目望去,案边赫然躺着一人。
素白的弟子服满是血花,大朵大朵地绽,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
长发散乱,看得出死前定是挣扎过的。
可惜终不敌,死于非命。
胸口一道穿心而过的剑伤,与他的剑锋宽窄厚薄如出一辙。
血汩汩地流,渗入地缝,触目惊心。
仿佛一瞬间被拖回那场噩梦,他揪紧了胸口的布料,大口喘息,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假的。
不是常有那种梦中梦的说法吗,对,就是梦中梦
这不是昆仑,这不是胧霜阁!
不是他这不是他!
那双溢满绝望的眼,痛苦万分地盯着他,长大的口似是还有没能说完的话,那是咒骂,亦或是求饶,已不得而知。
他的脖子像是被什么钉住了,怎么都无法避开这双眼。
死者的眼就如浑浊的镜面,倒映着扭曲的人影。
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像是随时会从快要炸开的胸腔里破出。
他终于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就是昆仑,就是胧霜阁。
他,已经清醒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眼前的一切都如芒在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刺目的血色勾起了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剑影刀光,从眼前擦过,女子仓皇惊恐的目光和缥缈的声音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洗不干净的
别挣扎了,忘了吗,这就是你啊
九川妖龙,孽性难改。
耳边嗡响不断,他连身后的门是何时被推开的都未能发觉。
直到听见刺耳的惊呼,才僵硬地转过头来。
从门外照进的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然而比天光更刺目的,却是向他投来的那些目光。
震惊,怀疑,愤慨锋利如刀,都落在他身上。
今晨审问过他的各门各派弟子,还有长潋,他甚至无法去想他们怎么都在这。
为什么都这么看着他
他几乎不能动弹,只感到有人慌张地与他错身而过,抱起了他身后的尸体,一阵嘈杂惊呼。
于是,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晦涩冰冷。
“长潋上仙!这就是你说的给个交代?”
“连本门弟子都遭害,还留着这魔头作甚!”
“桩桩命案,证据确凿,我等敢问上神,这等妖邪何以姑息!便是我等没有资格插手,难道这些人命就是活该吗!”
师尊陵光来了吗?她在这吗?
重黎心头一咯噔,失措地抬头望去,在一片谩骂声中找寻那道熟悉的视线。
脑子一片混沌,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搅在了一处,他找不到陵光的身影,哪怕是个责备的眼神。
他们说证据确凿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除了手边血迹斑斑的璞玉剑,这间屋子里再没有别的凶器。
此时的解释,更像是狡辩。
何况他根本无从解释。
长潋似乎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都是浑浊的,混在嘲哳的吵闹里,如石沉大海。
铺天盖地的诅咒压得他喘息不得,看着余念归怀中血淋淋的尸体和胸口的那道足以致命的剑伤,有那么一瞬,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没有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