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658)
“找到了。”他眼中并非尽是欢喜之色,抱着引魂灯,着急地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步清风狐疑地问。
他目光急切,挣扎着从昙花中跳下来,因神魂不稳,跌在地上,仍小心地护着怀里的魂灯。
他说:“师尊的魂魄还差一灵,是位列上神后修得的寸情在哪?”
“寸情?”孟逢君愣了愣,心中难受,“那把剑已经断了。”
重黎爬起来,咬牙忍着头晕目眩的混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我去找寸情师尊的最后一灵,就在剑中!”
“什么!”颍川大惊失色,望着快要升起的太阳,心中震颤,“快!将剑取来!”
一阵风过,镜鸾已掠了出去,飞奔到云渺宫,捧来一只锦盒。
盒面颇为素净,只雕了一朵挽香玲珑,与当年重黎收到的那把小木剑上所刻的如出一辙。
揭开盒盖,便能看见断成两截的寸情剑,剑鞘也在里面。
力战无尽后,剑身已毁,灵泽四散,好不容易被唤醒的剑灵也就此沉寂。
这把剑在陵光魂飞魄散后,便被镜鸾收起来了。
横竖都断成这副样子,也再不可能复原,留着,做个念想。
却没想到,他会说她的最后一灵,在这把剑里。
“没有弄错吗?”镜鸾心中惶惶,期盼他说的是真的,又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重黎思忖片刻,笃定地点了点头:“错不了,在九川在过去的时空里,引魂灯对寸情有了反应,我且问你,可曾有人见过寸情的剑灵?”
闻言,方才还在低声絮絮的众人陡然僵住。
寸情伴在陵光身边多年,较之父神所赐的霄明剑,她用寸情倒是更多些。
仙剑皆有灵,自分三六九等,但本质上差不了多少。
剑主出招时,有时能看到剑灵现身加护,霄明的剑灵出现过好几回,在座的除了步清风等人,大多都见过。
但寸情,只有耳闻,却从未见过它的剑灵是何模样。
今日被他这么一问,众人不禁骇然起来。
“你的意思是”
“这怎么可能”镜鸾错愕地退后两步。
司幽沉吟须臾:“不,或许的确如此,寸情剑本就是用朱雀之骨铸造而成,诚然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但若是因此凝出的剑灵,与陵光本就是一心同体,续存着她的一灵也不足为奇。”
他的话令在场众人无不惊骇,纷纷看向那柄断剑。
步清风道:“若是如此,咱们该如何将最后一灵从剑中取出?”
“还是用引魂灯。”颍川道,目光凝重的看向重黎,“陵光上神的三魂七魄既然是重黎集齐的,这次也只能由他来把最后一灵聚入灯中,待元神完满,便会离开灯内,成为一缕生魂。”
“当真?”重黎眸中燃起炽热的火焰,似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死死地盯着寸情剑。
他走上前去,在镜鸾的注视下缓缓将引魂灯靠了过去。
寸情起初没有反应,他举得胳膊都酸了,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屏息静待。
四下岑寂,不知过了多久,断成两截的寸情的缺口处竟真的散发出了幽幽微光,如同收到牵引,一缕残魄飞了出来。
然,未及心生欢喜,这一魄便如离弦之箭,失了控制,横冲直撞地朝着天上飞去,空中掠过一道残影,眨眼便飞远了。
“师尊!”重黎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抱着引魂灯追了去。
众人欲追,却被颍川拦下。
“能将这一魄带回来的人只有他,我们去了只会惊扰亡魂,在这等一会儿吧。”
“我唉”步清风心有不甘,但为了救人,也只能暂且忍耐。
都等了一夜,不差这一会儿了。
重黎手中抱着引魂灯,在山道上疾奔,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可腾云,暗骂自己愚笨,关键时候不知变通。
他忙掐了个诀儿,乘风而逐,跟着那缕亡魄一路追到了云渺宫前。
单薄的晨曦照在此起彼伏的朝雾花海间,花间小径青石铺路,露水浅浅洇开。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望见路的尽头,飘满落叶的石阶上,一缕素白的亡魄静静坐着。
五千年的浮光掠影,都沉在那双淡然的眼里,她像是正坐在那等着什么人。
重黎忽然感到心头一疼,双腿如灌铅,沉重地向她走去。
多年的怨恨化成了烟云,剩下的只有后悔与愧疚。
第一次走这条路,是被她牵着的。
那双手暖得像是能驱散所有严寒,挡下一切风霜。
后来,那双温暖的手不见了。
被他弄丢了。
他找啊找,找了好多年,想要寻一个栖身之地。
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第七百七十七章 :师尊,我来接你回家啦
他穿过花海,走到她面前,跪下来,虔诚之至,却又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师尊”。
声音那样轻,生怕吓着她,生怕她不肯原谅他。
可亡魄慢慢转过脸来,苍白的面容泛开浅淡的温柔,似春回大地,万物潮生,流淌着湿漉的暖。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熟悉的:“你来了?”
“嗯,徒儿来得晚了,让师尊受苦了。”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沉默几许,又想起什么。
“今日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重黎一怔,好半天没接上话。
却听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念双亲了,但酆都十八层炼狱不可闯,坏了轮回,是要遭天谴的”
她的话提醒了他,顿然想起了当初他闯十八层炼狱,想找到自己的父君和母后,险些酿成大祸。
她将他从酆都带回昆仑,用不染抽得他皮开肉绽,罚他在门前雪地跪了三个时辰。
因为这事,他恨了她好久。
没想到她的亡魄从剑中抽离,心中一直记挂的,却是那日可有把他大得太重。
“不,师尊,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非要寻回亡故之人,我已经改悔了你放心罢,徒儿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事了,从今往后,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相信,这样好不好?”
眼前的人仅有一魄,也仅有一段记忆残存着,情思模糊,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可听了他这般轻软的,哄孩子般的语气,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踟蹰片刻,她温声道:“灶上有排骨汤,你趁热去喝了罢,上回你说咸了,这次的少放了些盐。”
重黎怔忡地盯着她,许久无言。
想着她炖的排骨汤,心头百感交集,忍不住俯下身,温柔小心地拥住了她的亡魂,若她真的在这,他想一辈子都不放开。
檐下金铃雀跃,脆声缀连,跪在阶前的青年眼中满含热泪,抱着他的心头宝。
他笑着,眸中星辰万籁,仿佛穷尽一生温柔,将她看进眼里。
“师尊,我来接你回家啦。”
魂魄聚合,灯盏碎裂,浅金的光泽莹莹汇起,似溯源而来,终于合成了她本来的模样。
清冷瘦削,白衣磊落。
只是十指依旧青白,握在掌心,也觉得冰一般的冷。
重黎牵着她行过长瀛阁,归潮殿,玲珑树林,走向八隅崖,就像她当初牵他来到这里时一样,耐心地为她引路,提醒她脚下有台阶。
牵着她往前走的时候,少年时的记忆也跟着从记忆深处缓缓而起。
他是九川的少君,但九川因被冠上妖兽之名,遭神族剿灭后,便只剩他一人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其实并不好受,至少他在听到那些自命不凡的仙家一面忌讳着他师尊的威严,一面又对他的来历碎语闲言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有怨气的。
若不是她一遍遍严厉教诲,耐心指教,将他的心一次次从残虐的念头里拽了回来,他恐怕很早就无法潜心修行了。
后来他还是离开了昆仑,做下了许多错事。
有时一合眼,就能看见从前视他如草芥的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或是痛斥他的所作所为,或是跪在他面前求饶。
长潋来劝他回头。
她也来劝他改悔。
他都没有听进去。
再后来,她没了。
长潋也心灰意冷地去替她守三界了。
只剩下他,站在西海中央,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教人难受的过往都抛诸脑后,一心带着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