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628)
“妖兽虽凶恶,吃饱喝足也够了,但活下来的人却不是每个都有那么好的命,被仙门所救的。”
她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见惯了世间悲喜,腌臜与高尚,在她这个了断前尘的鬼眼里并没有多大差别。
“侥幸活下来的人很快会发现,还不如死在妖兽腹中。饥饿,严寒,小得可怜的栖身之所,修养,谦逊,远不如一口饭能救命。战乱之后必有瘟病,可连一颗米都找不到的地方,上哪去找药?”
“这时候,谁手里要是有个包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她淡然如水的目光轻轻地看过来,霓旌心头咯噔一下,望着那少年,只见他形容憔悴至极,枯瘦的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没有光亮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方向。
可那眼神,却没有看着任何东西。
森冷,鄙薄,教人不寒而栗。
他到底是拿着包子的那个,还是出手抢夺的那个,除了生死簿上的白纸黑字,已无人知晓。
若他抢了,他就是恶吗?
谁都下不了这个定论。
对于只有短短数十年光阴的凡人而言,想活,难道就错了吗?
这天地间的神明,没有一个是为了判定善恶而诞世。
所谓的善恶,从来是由世人自己说的。
“都道是人性本善,其实并非如此。”
孟婆汤一碗一碗地递出去,她娓娓道来。
“人性本恶,生而无知,故而是非不辨,善恶混淆,故而无畏无惧,敢与天争。后来有人一点一点地教,让其知晓对错,懂了利害轻重,品格高尚与低劣,才晓得了怕。”
“人总是一日日地明事理,也一日日地收敛自我,有人为善,受人敬重,亦有人为恶,千夫所指,阳关道与独木桥,只是一念之间的事罢了。”
她口中喃喃,忽地嗤笑一声。
“死后,都得忘”
第七百四十二章 :长潋苏醒
涉过忘川河的魂魄被拔除的生前记忆,皆化为点点萤火,随风掬一捧长溪如练,缓缓流向望乡台。
霓旌平静地听完她的话,默默抚过腰间陈旧的帝台棋。
“所以活着的时候,若能遇上个愿意渡你向善的人,也算是了不得的运气啊”
“君上可有说过,冰棺里的人何时能醒?”孟婆看向她
“难说也许明天就醒,也许好些年都醒不过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干等着?”
她莞尔,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收了三个徒弟,就数我最不争气,好在我认错勤且态度好,想着等他睁眼,在他生气之前,赶紧给他陪个不是,他等我向善这么多年,我等他几日又算得了什么?”
孟婆默了默:“如今世道乱成这样,往后会如何很难说,听闻君上去昆仑了,想必出了大事,酆都也不知能撑多久,我不定能顾得过来,你留心些罢”
霓旌点了点:“我在望乡台下设了禁制,若有异动”
话音未落,她便忽然一滞,脸色也顿然沉了下去,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细说,便抄起剑匆匆往回赶!
孟婆隐隐觉察到出了事,却着实抽不开身,只得传音给奈何桥上引渡鬼魂的无常速速追去。
冰窟入口本十分隐秘,但自从朱雀的尸身被玄武偷走了一回后,知晓这条路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本以为无尽不会为难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一门心思都在对付昆仑山上,故而留在望乡台的鬼差也并不多。
可就在方才,霓旌布在洞口的禁制,被人打破了。
她提着一颗心,御剑赶回,只见鬼魂在洞口徘徊,其中已有露出本貌,化身厉鬼的。
赤目獠牙,喉中赫赫有声。
这绝不是被引渡过来的生魂。
酆都近来焦头烂额,能勉强维系轮回的秩序已极为不易,一个个验明正身,着实为难,大多都是上了轮回台,由判官对着生死簿逐一划去。
而这些鬼魂,多半是混进来的。
其目的,不言而喻。
门外禁制已破,大门敞开,冰窟内一览无余。
厉鬼们趋之若鹜地涌入窟中,朝着冰墙下剔透的棺椁扑去,还未近前,便被一道凌厉的剑光拦下。
琅华寒气逼人,握着剑的人更是厉眉怒竖,朝棺椁中看了一眼,确信里头躺着的人没有受到任何搅扰,暗暗松了口气。
“是谁派你们来的?”她的目光冰冷地逡巡于那些来路不明的鬼魂之间。
那些鬼魂却似是并无神智,除去被剑气震慑而愣了一瞬,相继扑了上来!
眼见无法交涉,霓旌也不再保留,全力应敌。
她从前也与怨气深重的厉鬼交过手,可这些鬼魂的法力却远在她意料之外,一面对付,一面要护着尚在昏睡的长潋,多少有些勉强。
无常赶到后,瞧着这么个局面,二话不说先搭了把手。
“这些鬼魂是从何处勾来的!”缠斗之余,她不忘追问。
两位无常互觑一眼,竟都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些鬼魂,他们就像凭空冒出来的,生死簿上都不知可有记录。
如此一说,霓旌心头咯噔了下。
连酆都的鬼差都没有印象,这些鬼魂的来历便耐人寻味了。
他们是如何混入黄泉,涉过忘川,瞒过这么多鬼差的眼睛,摸到这望乡台下?
一切的始末都浑浑噩噩,无暇细想,她只知万不能让这些恶鬼近长潋的身。
鬼魂是已死之人,用凡间的灵剑斩阴间的魂,实在不易。
黑白无常试图以勾魂索将其制住,然勾魂索一次只能勾住一魂,剩下的依旧不知畏惧地迎着剑影朝冰棺涌去。
虽不知其从何而来,但仅凭恶鬼便敢擅闯酆都,想来是知道幽荼帝君已离开地府,五方鬼帝忙于引渡冤死的生魂,剩下的鬼差便不必放在眼里了。
她催动九思,且将冰棺牢牢罩住,拦住恶鬼去路。
派遣这些恶鬼之人应是没有料到长潋身边还有她守着,亦或是从未将她视为威胁,无论哪种猜测,都令人愤慨。
恶鬼都能混入酆都地府了,人间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她奋力厮杀,诚然费了些工夫,但只消魂飞魄散,便再无反击的余力。
她在心中暗骂这等背后偷袭的手段卑鄙无耻,却细思恐极。
偏偏这个时候对师父下手,意欲何为?
整座冰窟在打斗中震颤起来,被剑气砍中的地面,翻起层层寒气,窟中起了一层雾。
她稍一走神,便遗漏了身后的一头恶鬼。
尖锐的毒爪朝着她的后心刺来的瞬间,一道水光随即而至,正中其要害,咧着獠牙的鬼魂刹那便魂飞魄散。
而黑白无常那边,也攫住了最后一头,将其就地散魂。
霓旌蓦然怔住,看着地上飞溅的几滴水花,在刺骨的寒气中迅速结成了薄冰,心头涌起巨大的惊骇与狂喜,难以置信地缓缓朝冰棺望去。
棺椁边缘,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青白的指甲不知何时竟泛出了红润的色泽。
画一般的人躺在晶莹的冰层后,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她喜不自禁,心口剧烈地跳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了棺椁旁,扒着冰冷的边沿朝里看。
棺椁中的人面色还有些苍白,才从沉眠中睁开眼,周身寒气萧萧。
她静静攥住了那只冰冷的手,感觉到它从无情的寒一点点有了暖意,一不小心就红了眼。
“师父你醒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丢了琅华剑,去扶他起身。
长潋还有些浑噩,手脚也很难自如:“这是哪”
他明明记得,自己死了。
死前看到的,是她哭着跑过来的样子
可现在,他分明还有知觉。
而眼前的人,依旧在哭。
“这是酆都。”霓旌抹去眼泪,艰难地给他极了个难看的笑,“幽荼帝君将你带回来,安置于此,说是要重聚魂灵,得等好些年才能醒,没想到”
闻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虽不知为何,但他于昏睡中觉察到的,是从地脉深处源源不断涌出了灵气,四海内本不该出现这样诡异的事,他是因此醒过来的?
他沉默半响,问及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
霓旌也不曾瞒他,将天虞山被舍,所有人移居至昆仑的事一并告知了他。
她一直守在望乡台下,很多事也是托幽荼帝君的福才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