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501)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舍弃过往,有朝一日会不会被满城通缉,会不会被抓住。
却没想过,入狱的罪名,竟会是这般
楚旻晗神色凝重:“小锦儿,这次死的是朝廷重犯,圣旨已下,犯人必须活着上刑场问罪,今日这事于刑部是奇耻大辱,父皇下令,内阁监察审理,命我在旁看着。你当真,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但于苏绵锦而言,此时又能说什么呢。
争辩?
每一句话,都可能让她的身份败露于公堂。
又或是,他本就有意如此试探。
她能信他吗?她敢信吗?
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在今日回城,为何偏偏是他带着禁军赶来!如今她连自己的亲弟弟葬在哪里都不敢问!除了沉默,她再没有别的法子。
楚旻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带走。”
公堂之上,四方肃穆,苏慕安的尸体就陈放在她面前,没有洗去血迹,也没有打理过仪容,甚至连一块裹尸的白布都没有盖,一双青白的眼,还带着死前的震惊与绝望,像是正看着她。
她恍然时,似乎还能听到他在喊她“姐姐”。
生离死别,原来是这样的
她挨了一顿鞭子,只因她不仅不肯开口回话,更藐视公堂,旁若无人地替尸体合上了双眼。
那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她却并不觉得有多疼,麻木地望着苏慕安的尸体,却道不出一句安息。
她无罪可认,也证明不了自己是被陷害的,更说不出自己从何而来,籍贯何处。
即便不是严刑逼供,于她而言,也与之无异。
而这些痛,云渺渺也一并感同身受。
只是她此时望着的并非苏慕安,而是正襟危坐于上的主审,云霆。
时隔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他离开白辛城后,是如何“脱胎换骨”。
云夫人说,他们当年是想回来接她的。
哦,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个“接”法儿。
便是屈身于苏绵锦的身躯中,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倒不是多气,只是忽然觉得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这个时候,她应当还守在白辛城那座破屋前,傻傻地等吧。
无心薄情?
她的心被人丢在地上,踏得稀碎,都还没缝起来呢,拿什么对别人讲世故人情?
第一日,因苏绵锦始终不肯开口,太子亲临,总不能屈打成招,故而并未审出什么,在人昏过去之前,便吩咐送回牢中了。
苏绵锦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养了几年,今日这一打,几乎去了她半条命。
她一声不吭地倚着墙,目光呆滞。
楚旻晗踏入这间牢房时,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们退下,孤有话对她说。”
狱卒应声退下,这间牢房远离其他犯人,离水牢极近,有些冷,但颇为安静,连他走动时衣摆晃动的声音,都像是刺耳的撕扯。
他今日穿着太子朝服,衣冠楚楚地坐在公堂之上,这还是她头一日见他穿的如此隆重,若不是跪在堂下,她或许还有兴致夸他英姿神武,惊为天人。
呵。
他走到她面前,纡尊降贵地蹲了下来,镶珠嵌玉的衣摆落在肮脏的地面上,瞧着有些可惜,他却浑不在意似的,从怀里摸出了药,拉起她的手。
她惊觉似的往后一缩,避了开来。
楚旻晗皱了皱眉:“那鞭子不干净,得上药。”
见她不语,不由得怒上心头。
“方才在公堂上,为何什么都不说?”
她哪怕争辩一句,他都能为她说几句,即便只是旁观,他好歹是个太子,说话总有些分量。
“苏绵锦你当真没有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一字一顿,似是在暗示什么。
苏绵锦摇了摇头,只是平静地问他:“慕那具尸身,可有人下葬?”
楚旻晗面露不悦:“若没人处置那具重犯的尸身,你打算就这么同我怄着气?”
她漠然地望着牢门外,不置一词。
沉默半响,他叹了口气,终是退让了一步:“死的是即将问斩的重犯,明面上不能插手,我私下会让应燃代为安置,但灵堂和立碑,是不可能的,待你离开这,我带你去看。”
他一面说,一面挽起她的袖子,露出了鞭痕道道的胳膊,这次,她没有躲开,看着他分外小心地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似乎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什么都不想,仅仅看到他这个人。
“我还有机会离开这?”她无力地苦笑。
楚旻晗一僵,陷入了沉默。
她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平日里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居然也有犯愁的时候。
“太子殿下。”她淡淡地开口,“您是几时回城的?”
楚旻晗一怔,细细回想片刻,笃定道:“未时前后,应燃刚巧看了眼城门下的滴漏。”
闻言,她眸光忽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低笑了一声。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万籁皆无你
那晚,浑浑噩噩的梦境中,云渺渺见到了苏绵锦并非如今遍体鳞伤的苏绵锦,而是蜷缩在北若城的废墟中,早已不人不鬼的那个已为人母的姑娘。
她就站在她面前,真切得伸出手便能触到,却感觉不到一丝活气儿。
何为真实,何为虚梦,都在这戛然而止。
云渺渺总觉得故事未完,心头空落落的。
漆黑的废墟中,一身白衣的苏绵锦哼着温软动人的曲调,细听,竟是一首流传甚广的童谣,从她口中哼出来,欢快的调子竟染上了说不出的凄惶。
她反反复复地哼了几遍,终于抬起了头。
半张脸昳丽动人,半张脸狰狞纠缠的突起,像是将那些要命的血藤覆在了脸上。
四目相对,沉默了良久,苏绵锦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本是极为浅淡的笑容,但摆在这张脸上,说不出的森然可怖。
“我这张脸还不够吓人吗?”
云渺渺静静地望着她,并未表露出一丝怨怒:“是你操纵那些血藤,将北若城的百姓化为了妖物?”
苏绵锦顿了顿,笑了起来:“你倒是直接。”
“是也不是?”
“猜对了一半吧”她百无聊赖地舒了口气,像是刚从漫长的梦里醒来,还有些恍惚,不紧不慢地答复,“血藤是我养活的,但城中的人为何会化妖,我就不清楚了。”
“养活?”云渺渺不解地皱了皱眉。
而她并没有继续同她解释的意思,四下一片混沌,却不断地回放着当年种种,但最多,也只能看到她入狱后楚旻晗为她上药的画面,再无之后。
她看着看着,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楚旻晗是怎么死的?”云渺渺只能换了个问题。
“病死的。”苏绵锦干脆地回答,叹了口气,像是在说着与她无关的书中故事,冷漠得有些不寻常。
“你看到的,便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她回过头来,满面狰狞中挤出一抹并不算善意的笑。
云渺渺略感诧异:“最后一面?可我明明看到你同他”
成亲了。
她冷笑了一声,并未作答。
“阿湛不是楚旻晗的孩子?”看到她记忆中的种种,云渺渺下意识便怀疑司湛的来历。
苏绵锦摇了摇头:“他若是楚旻晗的孩子,恐怕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人的心能狠成什么样,你见过吗?”
苏慕安死后,其实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或许命数如此,不能强求,楚旻晗作为太子,没做错什么,是她强求生路,想要徇私枉法,救下爹娘和慕安的命,居心叵测地接近他,这也算报应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重见天日。
“慕安是即将问斩的钦犯,他一死,我便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即便能保住一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牢中度日了,可十日后,我被人打昏之后,带到了城外别庄,我在那儿养了半月的伤,能想到的,便是楚旻晗那日同我说,会带我去看慕安的坟,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
“不是楚旻晗?”云渺渺有些意外。
她不置可否,只是道:“后来,庄子里终于来人了,是楚旻煜和那个云霆。”
说到这,她留意到云渺渺面色微变:“你认得他们吗?”
“见过。”云渺渺僵了僵,淡去了眸中的错愕,如实道,“云霆官拜宰辅,正在朝云城代君主事,至于楚旻煜他不久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