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500)
“不顾爹娘,一人独活,你此生可还能安心合眼。”
苏绵锦震惊地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陷入了慌乱与动摇。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是在逼她做一个抉择。
明知是错,骨肉之情,谁又能轻易舍下?
手中的信被她捏成了团,她突然一激灵,一把扣住他的腕,神色凝重地问他:“慕安,你是如何离开天牢的?”
方才光顾着重逢,喜不自禁,竟然没有想到先问问他是怎么从重兵把守牢房中逃出生天,又是如何顺利出城,到这里等她的。
苏慕安皱了皱眉,道:“数日前有人给我传话,说姐你想了办法,可见我一面,今日会有人到牢中接应,他拿着你的随身之物,我前些年送你的那只小银锁,我便跟着他出来了,躲在马车底出了城,下车后便到了这,我钻出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指了指停在另一边的一辆青棚的马车,果然,没有车夫。
苏绵锦更为震惊:“不是你写信让我来这见你的吗?”
“我?写信?”苏慕安诧异地抬起了右臂,手腕处深深浅浅的淤痕,连骨头都外突成了匪夷所思的模样,他苦笑一声,“入狱后不久那晚,他们绑了我的双手,对我我挣扎得厉害,伤了右手,牢里没有大夫,我的手便废了,如今连拿筷子都不太利索,如何给你写信?”
她脸色一白:“那这封信!”
“不是我。”苏慕安笃定道。
可如此一来,便说不通了。
苏绵锦看着手中的信,心口噗通直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慕安,你快离开这!”
话音未落,两支吹箭从林中射来,对于背后偷袭,云渺渺的反应要快得多,但事出突然,她即便有心躲闪,也仅能帮她侧了侧身。
苏绵锦被擦破了胳膊,苏慕安则被正中心口。
箭伤抹了猛药,不消片刻,便感到天旋地转。
“慕慕安”苏绵锦浑身发软,想抓住苏慕安的手,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无力地昏了过去。
云渺渺也随之陷入混沌,但浑浑噩噩中,居然还能维系些许神识。
心神朦胧,仿佛飘在了一座屋宅上空,俯瞰繁花满园,娇俏的少女举着纸鸢,欢喜地跑过冗长的雕花游廊。
豆蔻年华,天真烂漫,这是苏绵锦记忆中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惊雷炸耳,将苏绵锦从昏睡中拖拽了回来,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艰难地直起身,第一眼看到的是满手的鲜红血迹,还有一把染血的匕首。
她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后退,却突然被身后的“东西”阻了一下。
那“东西”是软的,更多的血蔓延过来,她回过头看去,天边一道电光霎时将苏慕安的脸照得一片惨白刺亮。
胸口的血窟窿汩汩冒血,将囚衣染得通红。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
她如遭雷殛地僵住,惊恐无状地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可掌心和身上的血,却是怎么都洗不掉。
血顺着石板流下石阶,在雨水中洇开诡异的花。
“慕安?”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了几息工夫,突然崩溃一般捂着头惊叫连连!
是谁
是谁干的!
她睡了多久?
慕安怎么会死,他明明明明刚刚还在跟她说话!
一切都像是噩梦一场,她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甚至不敢看苏慕安死不瞑目的脸
然而,不等她想明前应后果,雨中便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禁军匆匆而至,领兵的,竟是楚旻晗。
他应是今日刚刚回城,连铠甲都没来得及脱下,便目睹她神色惶惶地坐在血泊里。
惨白的光照在她脸上,她说不出话来,面如死灰地望着他。
他快步踏入亭中,带着寒凉的风,一把抱住了她。
“没事,不怕,不怕”
她呆呆地望着苏慕安的尸体,像丢了魂,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血流一地,她再看不到别的颜色了。
应燃紧随而至,目睹这等惨况,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禁军中有人上前查看尸体,笃定道:“死的是去年冬收押的苏尚书独子,苏慕安,今年秋后便要满门抄斩,可人应当在牢里才对,怎会出现在这?”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浑身是血的苏绵锦身上,她此时的模样,怕是连半句争辩之辞都说不出。
“看看这四周可有留下什么线索。”楚旻晗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对其他人下令,瞥了一眼苏慕安的尸体,头疼地叹了口气,“该收拾的赶紧收拾走,一会儿有人经过,天牢丢失犯人,还让人死在了外头,笑都要被人笑死。”
“是!”众人如梦初醒般七手八脚地着手搬走了尸体。
苏绵锦一瞬不瞬地望着,那眼神仿佛也要随之一同去了般。
直到楚旻晗实在看不下去,捂住了她的双眼,强行将她的脑袋摁进了怀中。
禁军围着长亭四处搜查,没一会儿便从角落里找到一团乱纸,呈交给应燃。
应燃看了数眼之后,转递给了楚旻晗:“殿下,找到一封信。”
信纸被打湿了一半,但上头的字迹还未化开,楚旻晗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苏姑娘。”他又如此唤她,将信递到她眼前,“你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
苏绵锦神思恍惚,反复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信上的字,不由得浑身一震。
明明乍一眼看上去是同一封信,可信上字迹居然从慕安的变成了她的,信中只写了相会的时辰和城外长亭这么一处地方,再无其他。
然此情此景,与人赃并获无异。
“我”她总觉得哪儿不对,想要告诉他,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口,比万箭穿心更疼,疼到连自己想说什么,又说了什么,都想不起了
耳边传来了楚旻晗的叹息与命令声。
“将人收押,关入打牢,没有孤的命令,谁都不得提审。”
第五百九十一章 :堂审
陷入悲痛与无措的苏绵锦整日都像是没了魂儿,望着一处怔怔发呆,云渺渺的神识也因此从混沌中占得上风,然,她却发现自己无法从这场幻梦中醒来,更无法回到那座废墟中。
她无意窥探苏绵锦的记忆,即便这女子极有可能便是令北若城覆灭的罪魁祸首,也依旧觉得这是十分失礼的。
但苏绵锦似乎希望她看到这一切,才会将她拖入这些陈年过往的酸楚中,逼着她去见证人间的悲欢离合与发生在她身上的万般罪孽。
“慕安他立志要考取功名,做个为人敬佩的肱股之臣。”
苏绵锦的声音就在她脑子里回响,明明是平淡到极点的陈述之言,却像是有人握着一把刀子,整整齐齐地往她身上扎。
痛得像是被剖开了胸腔,挖出了心,掰开了,揉碎了,还要拧干每一滴血。
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她不由觉得,苏绵锦大概是为了存心来折磨她的。
“他死的时候,是不是还盼着我救他”
苏绵锦笑着,却又哭得撕心裂肺。
“他才十四岁,他一点也不脏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是不是?”
云渺渺觉得这声音冷得诡异,近乎疯魔,似是自言自语,却也像是也像是在对她说。
与她无关的苏慕安,这一刻仿佛真的成了刻在骨血里的亲人,那排山倒海般的痛楚,一股脑儿地淹没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要将她溺死在其中
清脆的开锁声打断了呆坐的苏绵锦,也终让她得以在识海深处缓一口气。
牢门被打开,楚旻晗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看了她许久,叹息着蹲下身望着她的眼睛:“苏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绵锦神色恍然地抿了抿唇,从他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忽地笑了一下。
“仔细想来,殿下好像从未在奴家面前端起太子的架子。”
这一点,他就不像楚旻煜,方才听他对着那些禁军自称“孤”,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将楚旻晗逗乐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别的?”
她微微偏头,望向脚边潮湿的稻草:“殿下是来提审奴家的?”
仔细想想,楚旻煜救她离开苏府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她的身份是再不能见光的,一旦入狱,多半就再也出不来了。